“刘叔!出云哥哥说晚上煮锅子、做火炙羊肉吃!”
宁清远蹦跶进了厨房,摘下大氅的帽子,跺跺脚抖掉身上在路上淋到的雪。
见王妃进来,厨房的人赶忙洗了手擦干再上前替他拍去雪珠:“殿下方才便已派小厮来报过了。王妃您瞧,锅子早已烧上,这羊肉都片好了腌上放在那儿,只等刘厨子给做了,您何必亲自来跑一趟呢。外间风雪这样大,仔细冻着您的身子……”
墨书呼哧带喘地追进来:“我、我就说吧,公子,您、您怎么跑的这么快!”
宁清远叉着腰对他叫:“是墨书你跑的太慢啦!该叫出云哥哥何时带兵出早操把你捎上,好好跟将士们学一学。”
墨书苦着一张脸道:“公子您可饶了我吧。小的是书童,又不是士兵……”
这时,一道猛火突然升起。刘厨子被灶火映的通红的憨厚脸庞微笑道:“王妃您瞧,羊肉这就下锅了!”
锅内已倒了足量的油。刘厨子大手一挥,将腌制好的羊肉全部倒进了锅里,火焰霎时漫起了一人高。
裹着酱料、鲜红柔软的肉片在锅勺之间不断翻涌,热油将肉片爆至变色,边缘腾起的焦黄色脆壳油亮亮的,还未出锅便叫人食指大动。
将肉片盛出,再在锅内放洋葱、大葱爆香,加入孜然、料酒、生抽等调料翻炒,最后又将爆炒过的羊肉片重新倒入锅中,继续翻炒上色至羊肉完全熟透。
酱料与羊肉完美融合,霸道的香气在厨房蔓延开来。
宁清远觉得自己口水都要兜不住了。
等刘厨子将羊肉盛出装盘,再撒上葱花和炒熟的芝麻点缀,宁清远迫不及待地跺脚:“我要先吃一口!!”
墨书也忍不住在旁边吞口水了。他接过厨房的人递来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羊肉,吹凉后递到宁清远嘴边。
羊肉的奶香味与酱料的咸鲜完美结合,没有一点儿腥膻。大火炙烤出的焦焦脆脆的外壳将肉汁完美地锁住,肥而不腻、嫩而不柴,一咬鲜味便在口中爆开。
宁清远:“!”
呜呜呜简直好吃到飙泪,怎么古代的东西会这么好吃!吃了十八年还是吃不腻,难道是因为没有科技与狠活吗!
“再来一口!”
“这是哪个小馋猫又在厨房偷吃啦?”
这时候,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景承晏走进厨房,摆摆手止住众人行礼的动作。
宁清远转头一看,然后夺过墨书手中的筷子,又夹了一片羊肉,鼓着腮帮子努力吹凉,递到景承晏嘴边:“出云哥哥你吃!这道火炙羊肉刘叔做的可好吃了!”
顺便在心里默默道歉,不好意思啊晏王殿下,又让你和我用一双筷子了。
景承晏从容叼走那片羊肉,握住他没拿筷子的手摸了摸。厨房柴火烧的旺,还好不凉。
“好吃,刘叔做的不错!”
刘厨子赶忙上前跪下,诚惶诚恐:“不敢当不敢当……谢殿下夸奖。”
景承晏:“起来吧。李福全,赏。”
他转头一看,宁清远又去夹羊肉吃了。
晏王殿下无奈道:“晚膳可曾备好?”
“回殿下,皆已准备妥当。”
景承晏于是上前拉住宁清远:“好啦好啦,阿远,叫他们上菜吧,咱们去回廊吃,还有热锅子、燕儿卷并几道小菜,好不好?”
宁清远面上添了抹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道:“好!”
晚膳依景承晏所言,摆在了廊下避风处,能瞧见外头雪景的地方。
如今他们在临州住的这间园子,乃是先帝九皇子、前朝绥桢王爷所住居所。
绥桢王爷生前风流倜傥,不好财帛金玉、争权夺利,唯爱字画古玩、山川风物,尤其爱看北国大雪飞扬之景。先帝宠爱其恬淡风雅,特在临州为其建造宅院,让他得以安享太平。然而,绥祯王爷自娘胎里生下来便带了病根,不过三十岁便薨逝归去,这处宅院便也荒废至今。
直到月前景承晏与宁清远过来,才重新修整,有了人气。
绥桢王爷生得一副好相貌,又是个温文随和的风雅才子,深受先帝宠爱。这处园子自然也修建的极为别致,将皇室雍容与清雅风趣结合的恰到好处。长廊与屋子的位置皆是精心设计,既能完美地挡住北方大风,又一步一景、美轮美奂。
等下人上菜间隙,景承晏手上拿了本杂记看,宁清远则趴在矮几上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真是好漂亮,前世在南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宁清远在心里默默道。
绥桢王爷这处园子在后世还是个著名的旅游景点呢,一到冬天就有不少游客过来打卡。
他也同朋友一起凑热闹来看过,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成了住进去的人。
正胡思乱想着,脑袋突然被轻轻敲了敲。宁清远抬头望去,景承晏握着卷成筒状的杂记含笑看他,说:“阿远,上菜了,起来净了手用膳吧。”
下人将晚膳一一端上矮几。
热气腾腾、散发着椒麻香气的黄铜锅子,焦脆红润的火炙羊肉,炸的金黄酥脆的燕儿卷,几种用藤编小篮盛着、尚挂水珠、青翠欲滴的绿叶子菜,还有片得薄如蝉翼的牛羊猪肉各几大盘,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景承晏没要下人伺候,自己动手将蔬菜、肉片各挑拣了些下入锅中,待熟透了,再亲自夹到宁清远盘里。
“阿远,趁热吃。”
宁清远答:“好!”
然后先夹了一只燕儿卷放在景承晏盘中:“出云哥哥,你也吃!”
所谓燕儿卷,其实就是现代的春卷。酥脆的面衣裹着虾仁、香菇以及胡萝卜、黄瓜等蔬菜丝,各种鲜味在大厨手下调和地刚刚好,好吃又清爽开胃。
景承晏将他夹的那只燕儿卷吃了,望望满桌肉菜,又回头嘱咐下人端来一盆炭火,煨上一道陈皮山楂茶预备饭后消食。
赏着雪景、吃着火锅,有人给烫菜添水,甚至连消食茶都——
还没想完,宁清远的感动到此为止。
一道剑影从眼前掠过,宁清远嘴里还叼着肉,下一秒便腰间一紧。眼前的景物飞掠成线,整个人腾空飞起。
景承晏反应迅速,脚尖轻点飞身而起,一手捞住宁清远按在怀中不让他看,另一手摸上腰间软剑,从容迎战。
眼见一击不成,那人眼中闪过狠辣,抬手便是几道细小银针从袖中飞出,直奔景承晏面门而去,另有一根则朝向他怀中宁清远裸露在外的脖颈。
景承晏眼明手快,一挥剑将银针尽数挡下。脚落了地,又松开宁清远的腰,用宽大的袖袍挡住他整个视线,一手将软剑朝着计划失败准备逃走的那人掷去。
“扑哧”一声,软剑当胸穿过。
银白长剑不沾丝毫污渍,血迹随着剑身流淌而下,染红了一地白雪。
那人喉间发出一声最后的呜咽,双膝一软,跪在雪地上,睁着眼睛倒下了。
躲在拐角处的李福全这才出来,景承晏冲他摆摆手,立刻便有几人上前将那人抬走、雪地也清理干净。
寒风吹动两人的衣角,院中红梅依旧,锅子还在矮几上蒸腾着热气。
一切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景承晏这才放下遮住宁清远视线的手。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伸手轻抚他的脸颊:“没事了阿远,咱们继续用膳。”
宁清远心说,其实我还是能闻到血腥味的。
但是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眼神晶亮地冲景承晏笑了笑,答:“好!”
宁清远满足地吃完了晚饭,又被景承晏按住灌下了一碗消食的陈皮山楂茶,才放他回屋休息。
下人撤了饭食。景承晏也没叫重新沏茶来,端着一杯宁清远没喝完的消食茶慢慢地喝。
“李福全。”
“殿下。”
大太监应声前来,弯腰行了礼,道:“日间殿下叫奴才撤走一队府内巡视暗卫之后,这人果然没忍住露了马脚。他是咱们来临州之后新招的砍柴下人,这几日将剑藏在了柴垛之中,趁着厨房的人上菜之时混入前院,才有机会行刺杀之举。”
景承晏摩挲着温润的玉盏,问:“底细可曾查清?”
李福全面上露出难色:“殿下下手太狠,奴才叫人将他拖到后院时,人已然没气了。不过观其里衣布料绣工,乃京城样式,左不过是……”
剩下的话语声音渐低,他不敢说了。
景承晏叹了口气,“左不过是我那三皇弟……或者,父皇。”
他摆摆手叫李福全下去。垂着眼睫,眸中一片黯然。
众叛亲离,不外如是。
屋内,宁清远趴在窗台上,脸颊枕着手背,静静地看着孤身一人坐在廊下的晏王殿下。
快点振作起来呀。
你可是历史书上人气最高的太子殿下,龙章风姿、文武双全,还肩负着抵抗戎族的大任呢。
我的命也全靠你保护啦。
宁清远叹了口气。
刚刚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虽然来临州这一路上也曾经历过不少次暗杀,但是他一路都坐在马车上。
这样被剑戳到眼前来,还是第一次。
可也只有那一下罢了。
景承晏一直用自己宽大的袖袍挡住他的视线,眼前一片漆黑。靠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入鼻是男人衣衫里淡淡的皂角香气,宛如在这片风雪与暗杀之下为他构建出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安全感十足。
选择沿着历史的痕迹跟他来到临州,就知道自己早晚得习惯这种场面的。
宁清远将繁杂的思绪赶出脑袋,叫墨书点了烛火、研好了墨,推说自己要画画,将人赶出门了。
他得稍微理一下之后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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