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恩?活着比死了强?”
高洋的分析如此平静冷酷,却像一把刀剖开着李祖娥的心,也让她对高洋此时的态度而感到失望寒心。
她抬眸,颤着声音。
“阿萱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高澄在新婚夜羞辱还不够,现在还要日日面对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禽兽,在他身下承欢!这叫什么活着?这叫生不如死!是比地牢更深的炼狱!”
李祖娥甩开高洋的手,眼里含泪的质问道:“这就是你们高家的规矩吗?这就是你们鲜卑人的道理吗?强者就可以任意践踏弱者,男人就可以随意把女人当作战利品、当作泄欲的工作?甚至连律法都成了你们满足私欲的遮羞布?!”
高洋脸色大变,一把捂住了李祖娥的嘴巴,将她禁锢在怀里,眸里瞬间卷起汹涌的愤怒。
“你疯了!”
李祖娥刚刚的一席话也像一把刀深深捅在他的心里。
她尖锐的质问,她失望的眼神都深深刺痛了高洋。
自成婚以来,他们之间从未争吵过。
这也是高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祖娥,第一次感受到她柔顺外表之下的贞烈。
这也正是她和那些桀骜放纵的鲜卑女子不同之处。
她可以温婉柔顺的如同一汪水,又可以坚硬清冷的像一块冰。
而这也是她最吸引着高洋的地方。
她的婉顺、她的高洁、她的干净、她的悲悯,让身处黑暗、生在高家、手上沾满鲜血,内心滋生无数恶念,时刻被阴郁、怨恨、恐惧吞噬的他,让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不得不压抑**情绪、压抑着鲜卑人那暴虐嗜血天性的他感到格外的美好。
好到他舍不得摧毁她,伤害她,甚至……
舍不得看她落一滴泪。
高洋迎上她含泪的眼神,心口一窒,声音压得更低,眸里亦压着风暴。
“你以为我不恨吗?我恨他欺我辱我,恨他觊觎你!可是我们现在拿什么跟他斗?”
“父王偏信他,大权在他手!我们若此刻与他翻脸,不仅救不了李萱华,我们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懂不懂?”
高洋松了手,转过身去。
“你以为我忍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
李祖娥后退了一步,坐了下来。
高洋的话她无法再反驳,哪怕她无法认同高澄的所作所为,可是高洋说的没有错。
残酷的现实和心里的道德在她心里撕扯着,她声音哽咽。
“我知道…我知道我应该高兴她选择了活下来。”
哪怕是如此……屈辱的活着。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高洋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跃动的烛火。
他高大的影子被投在地面上,像一只孤独又蓄势待发的猛兽。
窗外的暴雨下得更大了,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声和两人的心跳声。
次日李祖娥醒来时,高洋已经不在枕侧了。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下过雨的天空格外的清澈剔透,像是一块镶在天上的蓝宝石,周围点缀着几缕轻纱似的薄云,空气中也弥漫着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
昨夜的黑暗和风暴似乎都已经随着风雨而去。
昨夜的情绪和对峙仿佛一场幻梦。
那些不安和恐惧也再次被她深深压在了心底。
绿鬟一边服侍着李祖娥梳洗打扮,一边低声道:“听说昨晚世子已经带着萱华小姐入了府。”
李祖娥握着木梳后的手紧了紧。
梳洗完后,她像往常那般和娄昭君请了安,而后,绕到了高澄的院子外。
因为从前不想碰到高澄,所以她从嫁入高家以来基本上没有来过这边。
可是当下……
她只想见李萱华一面,看看她还好吗。
高澄的院落华丽中透着森严,府内的婢女低眉顺眼,如泥雕木塑一般地站着。
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熏香,却压不住那似有若无的紧张和死寂。
她们这也是第一次来到高澄的院落。
绿鬟特意递了拜贴。
片刻过后,她们便被引入到偏厅之内。
元仲华此时已经端坐在主位上了,两边还坐着两三位女子。
李祖娥曾经在春宴上见过一面,都是高澄身边的侍妾。
元仲华身着宽松但华贵的锦袍,腹部微隆。
她的面容依然柔美,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女般的清丽,但是眼神深处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审视。
“阿娥妹妹来了?快坐。”
元仲华的声音温柔似水,甚至还带着一丝亲昵的笑意,她唤的也并非弟妇之称,而是儿时的昵称。
仿佛她们此刻并非妯娌,还是幼时玩伴。
虽然她嫁入高家已有十余年,而李祖娥才刚刚嫁进来半年不到。
元仲华笑着道:“你如今特意来看我这姐姐,真是有心了。”
她亲昵的唤着李祖娥,又询问高洋的情况,极尽温柔,李祖娥也温声回应,谈话中无形中也放松了心神。
虽然元仲华是高澄的妻子,但是在李祖娥心里,她不仅仅只是高澄的妻子,也是元善见的妹妹,更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她的仲华姐姐。
她对元仲华依然是敬重和信任的。
而高澄的所作所为,也让李祖娥对元仲华多了几分同情。
两人寒暄了片刻,元仲华道:“你应该也听过那李萱华吧?她也是出自赵郡李氏,和你应该是同宗姐妹。”
她轻轻抚着腹部,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
“唉,也是个可怜人儿。高慎那贼子背主叛国,连累了她。若非世子心慈,念她无辜,力保她一命,此刻怕是……”
李祖娥听了这话,心里讶然又震惊,不由地微微蹙眉。
她没想到的是元仲华竟会将高澄的这种行为描述为“心慈”。
好像在她的心里,高澄并非是那个趁人之危、荒淫好色、强占人妻的恶魔。
而是…
而是一个将李萱华拯救于苦海中的“好人”,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夫君。
她是不知道高澄的那些所作所为…
还是她知道了却仍然在自欺欺人?
…又或是…
她是故意维护自己的丈夫…
李祖娥瞬间觉得心情很复杂,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听到坐在元仲华下首的一个身着绿袍的妩媚女子笑了笑,开口道:“说起来,这萱华妹妹真是个妙人儿。”
她脸上含着笑,眸底却藏着冰,抬眸瞥了李祖娥一眼。
“听说世子爷对她可是…赞不绝口呢。说她识时务,懂进退,更有股子难得的烈性。”
李祖娥认得她,她是高澄曾经最得宠的侍妾之一——宋氏。
听说她是在高澄年少时就陪伴他左右,和高澄年岁相当。
因此在高澄十六岁的时候就为他诞下庶长子高孝瑜。
当时的元仲华虽为世子妃,但是不过才十一岁。
一直到元仲华后面接连承宠,生下嫡子嫡女,那宋氏便渐渐失了宠,如今见比自己更加美貌年轻的李萱华入了府,想必就更加嫉妒难安。
而其他侍妾虽然默然不语,却也在暗中交流眼神,神色各异。
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因为高洋的侍妾很少,自李祖娥入府后,高洋更加不曾留宿其他女人房内。
因此李祖娥很少感受到女人之间这种微妙的争宠的情绪心思。
元仲华望了那宋氏一眼,又看向李祖娥笑着道:“既是李氏同宗,阿娥放心便是。她的份例都是按规矩给足了,世子爷那边还额外赏了她好些东西呢,连库房里的那对前朝的白玉镯子都给了她。”
这番话说的其他女人眼神里又微微起了些许变化,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而元仲华的话刚说完,李萱华便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婢女引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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