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小林和程澈回了家，奶奶打开了紧锁了好些年的那间卧室。
空中尘土飞扬，陈旧霉味儿扑面而来，小林和程澈相继打起了喷嚏，跟随奶奶走进去。
里头摆放着整齐的实木家具，上面盖着一层防尘布。床旁边立着一个十分高大的衣柜，蒙了灰尘的镜子把人照得模糊不清。
“奶奶，我们来这儿干嘛？”小林仰头问道，他记得奶奶从前不让自己进来这里。
奶奶一边拉开厚重的窗帘，把窗户开个缝隙透气，一边说；“把这房子收拾出来给你住，小宝长大了，奶奶那炕都睡不下啦。”
“啊？”小林凑过去，噘着嘴巴，一脸的不情愿，“可是，我一个人睡我害怕。”
“男子汉有什么好怕的？”奶奶拿着扫把清扫窗台上的尘土，无奈道：“这房子大，那先让小程澈陪你睡几天，习惯了你就不怕了。”
小林眼睛亮晶晶望向程澈，故意大声问道：“你愿意来陪我吗程澈？”
程澈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帮奶奶扫地去了。
明知故问！
小林见他扫把拿得别扭，一屁股撞过去，拿到了自己手里。
程澈皱眉，不服气似的，又抢了过来，一个地就这样你争我抢的扫干净了。
扫完后，再撒一盆水，深红的砖面就露了出来，很新，可能是当年没什么人踩踏过。
揭开家具上盖着的白布，奶奶一言不发，呼吸粗重地细细擦拭了一遍，直到木头上的棕色油漆明净发亮。
其实就是一张沙发，一张小茶几，靠窗处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罢了。
但小林看着，无限欣喜，或许是阳光正好，这间房子跟那间自己住了十年的老厨房比起来，简直宫殿一般的富丽堂皇。
人在其中，也豁然开朗。
奶奶不说，他也知道这是父母曾经的住所。
尘埃落定后，他与程澈仰面躺在温暖柔软的被子上，呼吸间是阳光的味道。
也许不只是阳光，还有爸妈遗留给他的温暖。
就这样，十岁那年，小林有了自己的房间。
夜晚，明月高悬，小林一下下捏着程澈的胳膊，缠着他讲到底是怎么样把程叔叔找来的？
程澈打着哈欠，眼睛雾蒙蒙的，“我回家找到他秘书的电话，再花钱雇个人假装医生，说我被车撞了，快死了，看他回不回来，等了三天，他就来了。”
他讲得波澜不惊，仿佛在说昨天一顿平平无奇的午饭，小林却听得嘴巴大张，手下力道没控制，重重掐了他一把。
“程澈，你胆子好大，敢撒这么大的谎！”
程澈侧目望他，懒懒散散的并未清醒多少。“跟他学的，这不算什么。”
“你坏坏的，有时候。”小林小心翼翼，真心实意的评价。
“我？”程澈眼神瞬间清明，转头对着他，上手捏捏他的鼻子，嗔怒道：“小没良心的，我对你坏过吗？”
小林小猪一样的哼哼，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没有，嘿嘿。我说错话了，原谅我吧。”
程澈这才放手，再平躺回去，语气中是与年纪不符的老成：“人都看结果，没人在乎你的过程，就算坏点儿，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奶奶说撒谎不好。”
程澈沉默片刻，又转过头侧躺着，像只小狐狸一般笑容狡黠，“是啊，说谎不好，所以你永远都不能对我说谎，可以吗？”
“那当然了，我做什么也不会骗你。”
“拉勾？”
“拉勾就拉勾！”小林伸出小指与他勾在一起，真挚又虔诚。
“那程叔叔生气没有？他会骂你吗？”
“生气就生气，谁在乎他。”程澈说话轻轻地，眼睛又迷蒙起来，一副快睡着的样子。
小林却睡意全无，莫名的兴奋，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程叔叔还是爱你的，他是为你赶回来的，你怎么老是很讨厌他呢？”
“...你不懂...”程澈的回应细若蚊声，眼睛也已经快闭上了。
小林肯定不懂，只是还抓着程澈手玩，没前没后地感慨：“程澈，开学你就是六年级了...”说
着他眸光暗淡看向程澈，发现那人已经呼吸匀称，细长的睫毛覆盖那双漂亮的眼睛，睡着了。
“我们会分开吗？”小林望着他恬静的睡颜，悄声问了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
转眼天气就凉了，秋风将夏日的炎热吹地烟消云散。
庙川小学开了学，小林昂首挺胸地去到了老师办公室，把户口本拿给了小鱼老师，以便于她安排补办学籍材料。
不过这事儿也需要点时间，不会那么快落地。
但他对老师无条件的信任，乖乖把户口本给了她。
这学期，学校还有了新的变化，又爱心人士给学校捐了座食堂，孩子们都不用中午吃冷掉的饭菜了。
方便归方便，可那大厨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做的饭清汤寡水，难以下咽。
当然难以下咽的人不包括小林，他有吃的就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可程澈是不行的，他本身就挑食，再加上饭菜更加不合口味，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痩下去了。
还三天两头的受凉感冒，一天看起来萎靡不振。
小林有心给他吃的，可奶奶手艺有限，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花样，小林没办法，陪他吃了几次方便面。
可又从老师那里听说，方便面不仅没有一点儿营养，还影响身体代谢功能。而且更重要的是，程澈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吃。
小林天天听他阵阵咳嗽，看他脸色寡白，心里着急堪比热锅上的蚂蚁。
一天体育课，他又溜了，拿之前攒的一点钱去了镇上那个炒菜馆，花八块买了一盘青菜炒肉片回来，又有绿色的蔬菜，又有肉，程澈肯定是喜欢吃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等他满头大汗跑回来，却被体育老师和校长撞个正着。遭受严厉批评不说，屁股上还挨两脚，一直到午饭时间还在罚站。
站在操场上，人来人往好奇地打量，小林红着耳朵，抬不起头。
还好他给程澈买的饭菜还安然无恙在书包里，热热的烫得他屁股发麻。
程澈下课晚，他先一步见到的是赵胜，他缓慢地从自己身边走过，眼神里透出的是不解和气愤，小林有心示好，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但赵胜没理他，跟着他的那些朋友径直往食堂走了。
小林又顶着当众出丑的压力站了许久，程澈姗姗来迟，见到他明显吃惊。
“怎么站在这里？”
“我做错事了，老师罚我。”小林见到可依赖的人，忍不住的带了些委屈。
程澈四下张望一番，拉过他的手，“走吧，没人了，不用管他们。”
小林也东张西望，确定没人看着自己，一咬牙就才敢跟着程澈去食堂吃饭。
程澈又是照例吃自己带的干巴巴的饼干，咀嚼缓慢，毫无对食物的热情。
“别吃饼干了，吃这个!”小林把塑料袋里的菜打开推到他眼前，笑嘻嘻地说：“绿色的菜，你爱吃的。”
程澈看着眼前与别人碗里迥然不同的菜，震惊之后皱起了眉，抬眼问他：“哪里来的？”
“奶奶做的。”小林紧盯着自己碗里的水淋淋的白菜豆腐，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不知怎么的，下意识隐瞒了实情。
“放了一早上，还烫手？”程澈话语间有了怒气，“我是傻子吗？”
“不是。”小林匆忙瞥他一眼，急忙转移话题道：“哎呀，你别问了，你就吃吧，你不怎么吃饭身体好得了啊。”
“之前是谁说永远不对我说谎。”
“.....”小林闻言停下了筷子，缓缓抬头看向他，确实是自己承诺在先，此时只能如实相告：“我去买的，你吃吧。”
程澈注视着他，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是说道：“一起吃，太多了。”
说完，把一般拨到了小林那一点儿油水都不见的碗里。
小林见他也没生气，又高兴起来，凑到人眼前问：“好吃吗，你爱吃吗？”
程澈点头，但像是怕表达不到位，又望着他郑重其事道：“谢谢，很好吃。但是下次别去了，不能逃课。”
小林心虚点头，把脑袋缩回去了。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夹菜，边谈笑吃得正畅快时，一个影子停在桌前。
两人收声看去，来人是赵胜，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眼，对着程澈冷嘲热讽：“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你这个人还真是会给别人找麻烦。”
说罢，身后一堆人哄笑，赵胜临走前目光复杂地瞥小林一眼，留下句含糊不清的话：“人家走了，可不会记得你...”
小林怔怔的，来不及对一切做出反驳，看着赵胜离开的背影神伤。
“别听他的。”程澈碰碰他的胳膊，让人回过了神，“快吃饭吧。”
小林美好的心情的折损了大半，他对程澈好，也没奔着要他一辈子记着自己，就是看他每天精神不好，心疼而已。赵胜怎么能那么说呢？
他不明白以前一起玩得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跟程澈像是天大的仇恨。
自己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大家和好如初？
尤其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难道他们今年还是不能一起过年了吗？就像上次那样。
那是他最怀念的时候。
唉，还是再找机会吧，他跟程澈两个人虽然没有赵胜在的时候玩的花样多，但也比自己以前一个人在院子里看雪，有意思多了。
一个人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得。
尽管小林费心费力买了那顿饭，但那远远不足以让程澈的身体好起来，没过几天，他就发起了高烧，彻底倒下了。程叔叔连夜赶来，把人带去了城里的医院。
学期都快过半了，也没回来，小林每天回家，都要拿出奖状后面那个钢笔写下的电话和地址端详良久。
思念难熬，终于他挑了一个周末，去镇上给程澈打电话。
电话听筒扣在耳边，小林无意识扣着铁皮窗口，也不知道程澈能不能接到这个电话，他好点没有？在医院待了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
.....
一大堆的问题，萦绕在他脑海里。
哎呀，小赵胜真的是个很倔的孩子………
没有说程澈就不倔的意思…
天爷啊！谁给我营养液了！！！！我天！！！
感恩感恩，泪牛满面，我会好好写的[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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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坏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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