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多恶心

老师回来,小林已经写完有一会儿了,正在拿着英语书看单词。

“写完了?有不会的吗?”老师边洗手边问道。

“没有。”小林诚实回答。

老师过来翻翻试卷,果然一题不落都写得完整。大致扫一眼,看不出明显的错误。

“你的学籍资料已经补充完整了。”老师认真检查起他的试题答案,还在说着:

“林蔚,按照你的年纪该是毕业班了,现在学籍还没落定,是个跳级的好机会,你愿意下学期直接去考试吗?有没有信心?”

小林呆立在地上,嘴巴微张,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那就意味着他可以跟程澈一起升学,从此不用再有三年的学龄差距!他们不仅可以在同一个学校,甚至可能是同一个班,同一个座位!

“愿意愿意我愿意!”小林激动地向前一步,“我有信心,我能考得过!谢谢老师!”

“行,老师也觉得你一定可以!”老师帮他把歪了的红领巾扶正,微笑着说:“好好努力,明年可就是初中生了。”

小林抿唇掩饰笑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出了办公室,走在校园中央那条红砖小路上,他欢呼雀跃,开心到脸都是红扑扑的。

正是课间,他下意识往程澈的教室跑,想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他。

明年他们不用分开,程澈肯定会更高兴!

他到教室门口,看见程澈正在网黑板上写课表,程澈写得一手好字,自己一只学,好像也没有学到他那种独特的感觉。

像是某种感应,程澈也回过了头,晨光中,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程澈笑了,小林热情挥挥手。

程澈走近问道:“怎么了?”

“我...”小林正欲开口,却先瞥见了他身后墙上的倒计时,心思难得的拐了个弯:

要是先不告诉程澈,到时候开学他岂不是会更加惊喜?吓他一大跳才好!

程澈等待半天,不见他讲出下文,疑惑挑了眉:“嗯?”

“我忘带笔了,借我一支吧。”小林咧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程澈叹口气,进去给他拿了一支新的,“老是丢三落四的,我不在你又怎么办?”

“你不是一直在的嘛。”小林悄悄伸手捏捏他的手腕,谄媚一笑:“先走了,我忙碌的小班长。”

后半句听起来不像是好话,程澈生气,林蔚这明显是在揶揄,班长不就是个做苦力的,伸出手一看,粉笔灰好碍眼,手也干巴巴的。

难道因为这样,他才只喜欢捏自己的手腕?程澈回到教室,拿湿纸巾擦了三遍手才肯罢休。

小林怀揣着喜悦,嘴角上扬了一天,他长得高,一直坐在最后一排,此前每当老师和前排同学互动时,心里不是没有产生过落差。

然而今天这些小细节他都不在意了,等到新的学校,新的班级,大家都是同龄人,他就不用一直在最后一排待着了。

外面的阳关缓缓爬上窗台,再逐渐攀墙而上,小林第一次在课堂上走了神。

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像骏马一般奔驰起来才好!

心情像天气一般变幻无常,小林的美好期待持续了两天,而后在一个阴沉的午后破灭。

那天早上上完了课,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回家过国庆假期。

小林与程澈走在回家的路上,吃着程澈买给他的干脆面,一边给程澈讲山顶那座神秘的破庙。

“我没去过,但是以前过年的时候会有好多人都去那里,点根香烧点元宝什么的。

听奶奶说那神很灵的,只要是诚心实意,一般都会保佑你实现,但是有一点不诚心,就会下场很惨。

据说几年前村里有个人,去求姻缘,说只要有人愿意跟他结婚,自己必定持家爱人,可是后来,他却喝酒赌钱家暴。

有一回过年在那庙门口,那人不知怎么了忽然就跌倒,滚下山去了。一颗头都摔碎了!

后来,庙里就没什么人去了,也变得越来越破。”

小林遥望着荒芜光秃的山顶上那座破败的古老建筑,一条退了色的经幡仍在风中飞舞,不由深沉感慨道:

“可能是谁也无法保证自己的话不掺一点点假吧。”

程澈也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里却闪过一丝隐晦的亮光。“那我们下次去看看吧。”

“啊?”小林先震惊,又不甚在意道:“有什么好看的,那山路很难走,你爬不上去的。”

“只要我想,我就能。”程澈语气笃定,然后打断了这一话题,“快走吧,好像要下雨了。”

一语成谶,刚到村口,天空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丝,世界笼罩在一片浓雾里似的。让人心里发闷发慌。

再走几步,忽然人群喧哗,小林循声探去,竟是沈皓白家门口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叽叽喳喳像是一群惹人厌的麻雀。

沈家何时有这样热闹的时刻?他好奇拉着程澈跑过去。

一直模糊不清声音终于在耳边清晰起来:

“就是神经病啊...”

“那不是流氓吗?多恶心...”

“伤风败俗,讲出去都要给外头人笑话死...”

“老子造孽,儿子也不是个正常的,真是苦了他妈妈一个人...”

“当年他亲妈说的嘛,说儿子是疯子出不了门了....”

“现在是疯的更厉害了,跟男人乱搞...”

“还上过学呢,学到的就是些下流事....”

......

小林还云里雾里,不知干出这些惊世骇俗之事的人到底是谁?可人言如针,刺得他下意识抓上了程澈的胳膊。

程澈瘦弱的胳膊也是僵硬的,小林转头,看到的是他面如死灰的一张脸。

但不等自己开口询问,程澈就甩开自己奋不顾身往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挤。

那扇老孙刚刷过新漆的朱红色木门,被围观审视的人挤的摇摇欲坠,上头还有几个巨大的脚印。肮脏到碍眼。

小林紧随其后跑到了院子里,沈皓白靠墙低着头,他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又掩盖住了那双总是柔情笑意的眼眸。

身边仍旧围满了人,男人,女人。

男人各个手里夹着烟,一开口就臭气熏天,女人各个抱臂谩骂,声音比刀子还尖利。

小林愣在那里,原来外面那些人,只是看客,里面这些才是来害人的!

他们说什么,沈皓白都沉默,离他近的那个男人像是气急了,抬腿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道:

“妈的,你是哑巴吗?问你另一个是谁,装什么死?”

沈皓白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台子。

小林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帮哥哥报仇,可近在眼前时,程澈一闪而过,先他一步狠狠把那人撞得后退几步。

那人懵了一瞬,就要上来拎走程澈,小林直接咬上他正伸过来的手,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男人疼的龇牙咧嘴,扬起另一只手就要往小林身上呼,但又被程澈紧紧抱住了,周围又上来两人,才把俩小孩拉开。

小林真是一口好牙,那人手背一个圆满整齐的渗血牙印。小林呸呸呸往地上吐口水,臭的要死!

“你们凭什么骂我哥!”小林张牙舞爪的喊。

沈皓白文文弱弱,清清白白一个人,有什么错就要被又打又骂?

“你看看,连小孩都被他给教坏了,赶紧抓走。”一个女人惊恐地提议着。

“你放屁!”小林立刻循声骂道:“你儿子是谁教的? 数学连十分都考不到!弱智!”

“你这死孩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毫不退让站在沈皓白身前:“你再敢骂我哥一句,我就跟你拼命,看谁撕烂谁的嘴!”

他表情更加狠厉,一种不加修饰的原始的恨意展露无遗,那女的看了一会儿了,还是没贸然上前,而是悻悻偏过头去:

“算了,跟你个小崽子计较什么...”

“别他妈给老子废话。”那个男人却不管,径直走过来把小林拨到一边去,就要拉扯沈皓白:

“你说不说,天天从你家出来的是谁?你不要脸我们大家还要脸,整个村的名声都被你们搞臭了。”

他力气太大,小林摔了个屁股墩,哎呦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沈皓白终于抬起了头,先看了小林一眼,担忧又感激。

小林捂着屁股翻起身,沈皓白才转头扫视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些人是谁?

他的邻居,父母的亲友,是他孩童时期亲亲热热叫过一声叔叔婶婶的人。

是他考大学那年,笑容满面送来一篮又一篮鸡蛋的人。

现在都面目全非了,年华老去,心硬如玄铁。

八年前因为母亲绝望出走前留下的一句“疯子。”就避自己如蛇蝎,现在又因为他爱的是男人,就凶神恶煞的来审判。

谁有资格?谁有资格?

雨丝飘在他头发上,凝起一片薄薄的水珠,沈皓白忽然哂笑:

“你的脸面是什么?是你手里两块五一包的劣质烟,还是你牌桌上小心翼翼掏出的几毛几分钱?”

那人眼睛瞬间睁大,“你...”

沈皓白紧接着又往前走了一步:“村里的名声又是什么?是西城两区九县唯一扶不起的后进村,还是修路就挡拿钱就花的贪得无厌。

你问我学到些什么,我学的是团结奋斗,共同进步。可你们这里谁配?谁配!”

他笑着质问,眼泪却不受控制涌出来:“去你妈的!我就是爱男人怎么了,就是神经病怎么了,也比你们这些年蛀虫烂人来得强!

我还年轻,不用你赶我也会自己走出去,这穷乡僻壤你们当福地,其实狗屁都不是!只是你们愚昧固执的坟墓罢了!”

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骂脏,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不等那些人说什么,沈皓白仰头抹了把眼泪,“都是!”

他笑得有点疯癫,一个个指点着周围的男人:“你,你,还有你,不是都跟我睡过?现在不敢认账了?不是说你老婆人老珠黄毫无情趣的时候了?”

被他点到的几人均大惊失色,忙忙摆手,嘴里蹦出一连串的:“不不不...”

然而,人云亦云,这种时候,这种事情,谁会去求证?

沈皓白话一出,人群就骚动起来,女人的谩骂声又此起彼伏,但换了对象,都是冲着自己的男人拳打脚踢。

看吧,没人在乎真相。能凑个热闹调剂一下乏味可陈的生活,就够了。

骂谁不是骂呢?

有个女的膀大腰圆,十分的彪悍,硬是拽着自己男人就狠狠几个嘴巴子扇了下去,鼻血立刻飙出几米开外。

男的拼命挣脱,却被撕烂了衣服,瘦骨嶙峋裸着身子在秋雨中乱窜逃命,一头凌乱的黑发打着绺贴在头皮上,活像一只过街的大黑耗子。

此情此景,外围的人都哈哈大笑。

似乎没人记得此行目的。

小林和程澈都站在沈皓白身边,缄默注视着这一场滑稽又可笑的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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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庙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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