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沈宏博跟袁宇不一样,他可不能在林与闻那小屋里凑活一晚上。但是天太晚了,林与闻实在不想麻烦小厮,只能自己动手给沈宏博换了床单被罩。
沈宏博看他这样,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不能睡你那个床。”
“不必,”林与闻对他抬手拒绝,“我不能让您一知州大人在我这小县衙受了委屈。”
沈宏博无奈,扯了下嘴角,“你们天津卫的人说话都这般不靠谱吗?”
林与闻拍拍被子,“你没说办事不靠谱我就谢谢你了。”
“以前真这么觉得,”沈宏博拿着茶杯晃晃,“但是这次的事情……”
“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差劲。”
“喂——”林与闻心想自己都卑微到这个地步,沈宏博就这个评价。
沈宏博呼口气,把茶杯撂到桌上,“你说,我们明明都不差,怎么偏偏都被贬了呢。”
哦,不差还算夸自己了呢。
“你该不会都被贬了这么久了还琢磨这事呢吧?”林与闻把床铺收拾好,欠着身子做到沈宏博边上,拿过沈宏博的茶杯直接饮了一大口。
沈宏博表情很阴沉,“你心也太大了吧,你那个案子我知道一点,你才上了一折就直接被圣上贬出来,你就不觉得冤枉吗?”
“是,好歹也得走个流程,被淹几折,然后被言官骂几折才到贬斥的程度,对吧?”
沈宏博点头,“没错,我参阁老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林与闻心想这你还觉得自己冤呢?
林与闻挠了挠头,“我觉得圣上与其说是要贬斥我,不如说是在保护我。”
“嗯。”
“我贸贸然上了那个奏章,但是我掌握的证据太少了,我只能证明驸马爷死于非命,却未能证明凶手是谁,”林与闻抿起嘴唇,“我当时太年轻,脑子里只有破案,根本没想过这案子后面藏着多少事情,如果我真的一次一次上奏,怕是牵连出更多的事情。”
沈宏博沉默地看着林与闻,他与当年和自己在科场上吵架的样子可大不一样。
“所以你现在还查吗?”沈宏博小心翼翼地问。
林与闻对他笑了一下,没作回答。
……
早听说林与闻贪口舌之欲,但沈宏博实在没想到他们衙门里的膳夫手艺有这么好。
他一边掰开五丁包,一边手指晃晃,“还是得配我们高邮的鸭蛋才好。”
“行吧,我只听着高邮两字现在浑身都打颤。”
沈宏博笑了下,“一会他们应该就把尸体运过来了。”
林与闻嘴里堵满了吃的,他点头,含糊不清说,“如果真如咱们两人所想,那对比两具尸体应该能看出点东西来。”
“别吃了!”袁宇冲进来,冲着他们俩喊,“又有命案了!”
沈宏博和林与闻一齐看向袁宇,袁宇皱眉,“我刚从知府大人那来,他人已经去案发地了,让你们两个也一起启程。”
沈宏博连忙站起来,扑扑身上,“在哪?”
“宝应。”
这就算快马,也得大半天呢。
沈宏博挠头,“这来来回回的,时间都在路上了。”
袁宇也叹气,“没办法,连续三桩案子,刑部那边都快马寄信来了,知府大人发了好大的火,”他注意到林与闻,发现林与闻还坐在原地发愣,忙问,“你怎么还不动?”
林与闻想了想,继续吃,“我不去。”
“你疯了?”沈宏博转头看他,“违抗知府大人的命令,他会弄死你的。”
“不能去,”林与闻坚定道,“你还没发现吗,凶手就是要这样一件一件案子引导我们的注意,越跟着他们走,我们手里的越解决不了。”
沈宏博的嘴唇张了一下,又坐回了原位,“你说得对。”
“你们两个真不去啊?”
袁宇真的惊到了,这两个人平时提到知府大人都战战兢兢的,怎么今天这么有骨气。
“那,那我要怎么跟知府大人解释啊?”他也怕知府啊。
林与闻放下筷子,下了很大的决心,“你就跟他说,我们找到我们这两个案子的凶手了。”
“嗯?”袁宇眨眼,他猜到昨晚林与闻他们会有进展,但是没有想到他们进展那么大,“就凭那些信?”
沈宏博看向林与闻,不知怎么,林与闻的神情让他也安下心来,“赌一把。”
袁宇为难,“如果再确定不了凶手,知府大人闹起来,你们两个可不好收场。”
沈宏博两手一拜,郑重道,“麻烦袁千户了,就请知府大人再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如果只有林与闻一个,袁宇一定绑也把他绑到知府跟前,但沈宏博也这么说,袁宇多少放下心来,“好,那我这就去追知府大人的轿子。”袁宇对他回礼,转身便走。
“啊……”林与闻看着袁宇那利落的背影,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为什么,要说一天啊。”
沈宏博嘴巴半张着,“做不到吗?”
“你都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你就应承!”林与闻气得跳起来,“到时候真查不出来怎么办!”
“你不是审讯很厉害吗?”沈宏博慌了,连着咽了几下口水,”是真的吧?“
林与闻觉得头晕,摁着脖子后面直翻白眼,“不是想等他们验完尸之后再开始审吗!”他大叹一声,“也罢,你我分开审!”
沈宏博嘴角一扯,“这才是我熟悉的林与闻。”
林与闻也笑着看他,“我跟你根本就不熟。”
……
林与闻让人把秦跃武关在牢房里,而苏谭则挑了后衙一个小房间关,分别看守。
林与闻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一下,看着牢笼后面的秦跃武,“秦跃武,你与王道长那一晚都说什么了?”
秦跃武眨眼,他没想到林与闻会问这个,磕磕巴巴的,“只是随便说了说……”
“你们有十二年没见,能说的话很多吧,”林与闻翘起一只腿,像是唠家常一般,“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之类的。”
秦跃武跪在地上,也不知道林与闻想知道什么,僵硬地点头,“是说了这个。”
“那你有没有跟她提,你见过宋阳州啊?”
秦跃武像是总算知道了林与闻的路数,轻轻呼了口气,“没说,但是我确实见过宋捕头。”
“嗯。”林与闻观察着秦跃武的反应。
“宋捕头是个好人,我很佩服他。”
“你出了狱还给他写信对不对?”
“是,但是他没有给我回信,是他妻子回我的,我说我想杀了于虎,她劝我不要。”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好像在心里已经排演了很多次。
林与闻点头,“那你认识李凌云吗?”
秦跃武仰头看林与闻,“不认识,但江都的案子我听说过。”
“嗯,他也死了,和于虎的死法一样,”林与闻与他对话,“尸体都被吊在树上。”
“那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他十五岁的时候□□了一个少女,而且那还不是他第一次犯案。”
“那他就是活该的,”秦跃武的表情很平静,“这样的人都该死。”
“宋阳州这么跟你说的?”
秦跃武瞪向林与闻,“大人怎么想呢,这样的人该活在世上,继续祸害人才对吗?”
林与闻抿起嘴唇。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狗官,这世道才会这么苦。”
狗官林与闻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他叹了口气,“如果给你个机会做一次宋阳州,你愿意吗?”
秦跃武直起身体,久久地盯着林与闻,最后说,“我愿意。”
林与闻百感交集,那种把宋阳州送进监狱时的情绪又包裹住他,“我们抓到了苏谭。”
秦跃武看林与闻,好像并不熟悉这个人。
“苏谭就是李凌云欺辱的女孩的哥哥。”
秦跃武的瞳孔急缩了一下,但很快低头呵了一声,“大人抓我们这些人倒是很快啊。”
“我们?”
秦跃武明显心虚,咽下口水,“我是指,我和那个苏什么,都是被人害的苦主。”
林与闻点点头,“他都招了。”
秦跃武瞪大眼,“他招什么了?”
“他承认他杀了李凌云,”林与闻说谎的时候平静得让陈嵩震惊,但他低着头,不让秦跃武看到她的表情,以免露馅。
秦跃武捏紧了拳,“他怎么能承认呢?”
“衙门里想让人说真话,有很多方法。”
“你们对他用刑!”秦跃武怒睁着眼,“你们怎么能对他用刑!我还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他的动机很明显,也有一些他给宋阳州妻子写的信作为辅助的证据,可以用刑的。”林与闻入了戏,一抹额前碎发,“本官从来都是按律法行事。”
“不是的!他根本没杀李凌云!那些信根本不能当证据用,你这个狗官,你屈打成招,”秦跃武大喊着,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就是因为你们这些狗官,跃文才会连个公道都寻不到!”
“你怎么知道那些信不能当证据用?”
“……”秦跃武张着嘴,怔怔看着林与闻。
林与闻低头与陈嵩吩咐,“问问沈大人那边审的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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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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