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这一个小棚子里只有一张床,棚顶上挂着个蜡烛,勉勉强强能有点亮。
林与闻还没说话,大姐就直接坐在床上了,手抚了下床单上一块污迹,想要遮住什么似的。
看她要解腰带,林与闻赶紧拦着,“那个,别。”
大姐看林与闻,神情竟有点娇憨,“咋的,你喜欢穿着衣服整?”
“啊……”林与闻咽了下口水,“咱们能不整吗? ”
大姐愣了一下,垂眼,“你嫌弃我岁数大啊,行,我给你换一个人来。”
“不是不是,您误解我了,”林与闻手忙脚乱地在怀里一阵乱掏,终于把自己的官印找了出来,往大姐面前一伸,“我,我是……您看,”他把官印上蒙着的青色布匹解开,不确定地问,“你认识这个吧?”
大姐眼睛看着他,小心翼翼用手把印章的背面朝向自己,“公门的人?”
林与闻松口气,“对!”
大姐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喘了几口气才好像平复好情绪,“李婆子跟我说她认识公门的人,没想到是真的!”
“李婆子!”
找对人了!
林与闻有点兴奋,但看到大姐紧张的样子又怕吓到她,连忙低下声音,身子也跟着矮下来,就这样蹲着,仰头看大姐,“确实是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的映射,大姐的眼里闪着光,“我一开始还不信她,没想到……”她吸了下鼻子,“她咋样,她不在这干了之后那个余晨闹了好一阵,说要找人弄死她什么的,可吓人了。”
林与闻吸一口气,“她死了。”
“……”
大姐整个人都慌了,抓紧了床单,想要离开似的,“啊,那,那个……”
“跟余晨没关系,她是自杀的。”林与闻给她解释
大姐僵住,身体沉重的压在床上,“我就知道,”她喃喃道,“都得有这么一天。”
林与闻认真看她,他没有站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这样不至于给大姐产生压迫感,能让她稍微自在些,“不会的,我不会让你们有那一天的。”
大姐抬头看林与闻,额头上皱出纹路,“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看,”林与闻又把官印展示给大姐,“这个印只有我一个人能带,因为我就是江都的县令,林与闻。”
大姐张着嘴。
“我就是这片地方能管这个事的最大的官了,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把事情跟我讲清楚,我才能救你,和刚才那些大姐。”
“好好,我都说,我都说,”大姐两只手在胸前攥了攥,好像在给自己鼓劲一样,“我是黎村人,我叫黎桂萍。”
黎桂萍呼口气,“我男人以前开个面食铺子,后来死了,我闺女又嫁人了,家里只剩个老婆母,天天念叨我,”她不安地看林与闻,“大人,我是不是该,我能从这开始讲吗?”
“当然,只要不被他们发现就行。”
“诶呀,我懒得听我那个婆母唠叨,又想着自己挣点钱。”
“我一开始在那个东坊蹲着,接点那种织补的散活,在那认识的柳娘。”
“坐柜台的那个?”
“对,她跟我说这矿上赚得多,只用会做饭,能吃苦就行,我一想我馒头蒸得好,就跟她来了。”黎桂萍擦了一把眼泪,“来了我就后悔了。”
“慢慢来……”
“就是那个余晨,他那个人就,就……”
“向你示好?”和李氏应该是一样的套路。
“大人,我,我糊涂,我寻思着这个岁数了还有这么好的小伙子愿意多看我一眼,我就,”黎桂萍吸一下鼻子,“反正人家也不能真跟我怎么样,我就答应了。”
林与闻叹口气,这个余晨虽然在自己看来猥琐油腻,但是在这些没怎么接触过年轻人的中年妇人心里怕是好得不得了的良配了。
“他就把我带这来了,”黎桂萍的眼泪越流越凶,“我也不是没反抗,但是他说我要是闹的话,他就把我俩的事告诉给我姑爷,我闺女好不容易嫁到那么个体面的读书人,我可不能让她失了脸面。”
“你是在与他相好的时候,把自己的家事都告诉给他的?”
黎桂萍整个人都缩起来,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我,我真是太不要脸了。”
林与闻愣了下,“你,”他太震惊了以至于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对方,“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林与闻掏出手帕,“你也是被骗了的,怎么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呢。”
“我这么大岁数,还搞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又笨,又蠢,活该沦落到这个地步,”她看着林与闻的手帕,也不敢接,“我别再给您弄脏了。”
林与闻咬了下嘴唇,把手帕直接塞到黎桂萍手里,“你收着。”
“大人……”
“本官命令你收着。”
黎桂萍被林与闻的眼神吓了一跳,“好,好。”
“他威胁你,你就做这个了?”
“嗯,后来我才知道,这里做工的女人,都……”
“都受他的威胁?”
林与闻觉得不可思议,“你们都没想过要反抗的?”
“怎么反抗?”
“你可以……”林与闻差点咬着自己舌头,他多天真啊,竟然还想说她们可以报官,这种事情去报官,就意味着把自己扒光在人前,受下的非议和羞辱远比自杀来得更加折磨。
余晨有句话的意思很对,这些女人,她们忍受痛苦的能力要比那些小姑娘强得多,她们所要顾忌的软肋也远比那些未经人事的姑娘多太多了。
没错。
她们在乎的早就不是自己的利益了,子女,家庭才是她们真正在意的东西。
余晨就是利用这点,虽然没有在身体上虐待,但是却把她们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林与闻轻轻呼了口气,“他是不是还不许你们离开?”
“哪敢走,”黎桂萍叹气,“就像李婆子那样,说了好几次辞工了,他就让矿上那些小流氓跟着她回家,听说还突然出现在她家里,要把她的小孙子抱走呢。”
“……”
“我女儿的孩子才三岁,要是真被抱走了……”
“我明白了。”
林与闻仰头想了想,“一会你跟我出去,这些话就当没说过,你也千万不要说出我的身份。”
黎桂萍点头,“您放心大人,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好。”
“你打算什么时候抓他!?”
“啊……”
“大人,我们真真受够了,我们有胳膊有腿的,哪不能吃上饭啊,”黎桂萍绝望道,她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就好像那戏里讲的似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这么大岁数了,还被人逼着做皮肉生意,我这张老脸,这张老脸……”
“别再这样讲了,交给我就好,”林与闻实在说不出让人家再忍一下这样的话,“不出三日,我一定给你个结果。”
“好,好!”黎桂萍一边哭一遍点头,但是这委屈一旦说出来就好像刹不住了。
见她停不下眼泪,林与闻只好把帕子拿过来,折了一下,扬着脖子给黎桂萍擦了两下脸,“别哭了。”
黎桂萍听他这样安慰,竟然真的就止住了眼泪,她把林与闻的手帕拿过来,自己又擦了两下,“我知道了大人。”
“好,那我们出去?”
“嗯,您先走。”
“啊……”
林与闻晃了晃,想起之前撞到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劈着腿离开。
“呀,我正想去找你呢。”余晨迎着他走过来,“这么厉害,这都多久了。”
林与闻用鼻孔看他,“你说的那个事,我过两天和林大人吃饭的时候会和他提的,但是,林与闻咂了一下嘴,“你也得备点钱孝敬林大人吧。”
“他不是出了名的清官吗,也收这个?”
“不然呢,你以为随便就能和内府搭上关系吗?”
“呵,”余晨冷笑一声,“我就说,总有路子的,就是之前找的人不对。”
这人为了那个开大妓院的梦想看来求了不少人啊……
林与闻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反正这光线下,余晨也估计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反正你信我就没错了,啊,如果我家里来人,你可得说我在矿上干得很好。”
“明白了,大少爷。”
林与闻推开他,大步离开。
一走出矿场,陈嵩就跟上来,“大人,怎么样,明天我们就封了这个矿?”
“不行,我刚问了,这些妇人都被余晨抓着把柄呢,偷偷和我讲着其中的事情还好,真到要堂上作证,怕是一个都不会来的。”
“那我们怎么办?”
“你等我给严玉去封信。”
“欸?”
“这矿外面都说是内府的生意,没理由余晨还要找我跟内府托关系,我怕是有人打着内府的名号出来给自己牟利。”林与闻眯起眼睛,他倒不介意这事再闹大一点。
“那……”陈嵩恍然。
林与闻发现自己跟沈宏博混得多了,也能动些这朝堂人的小心眼了,“严玉那个人只能占别人的便宜,要是有人敢占他的便宜,你猜他会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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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 9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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