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至,红绸舞动。
一缕不甚起眼的灵气如烟似尘,眼见着就要到了谭芸素面前。
即便是看不见灵气,谭芸素还是本能地产生了恐惧感。
柳妄徊袖中灵力暴涨,黑色的灵气被主人解开绳结,狰狞着朝妖物的方向咬去,几乎是一息功夫,就困住了妖物的灵气。
妖物并不比他预料的强太多,被他释放的乌灵牢牢捆住,挣扎不得。
他趁妖物暂时无法脱身,从袖中掏出符纸两张,想要将其暂时封印。
然而符纸刚刚贴上就瞬间爆开。
刚刚还凶相毕露的乌灵被妖物的灵气一点点蚕食。
红绸往下落。柳妄徊手指轻颤,抿着唇又抽出符纸数张,顺着红绸再次注入灵气。
“燃。”
附着他灵气的部分绸缎无火自燃,封住妖物逃跑的道路。
在座不知端倪的宾客还以为是戏法,有人尖叫,有人叫好。
众人之间,那随着火焰燃烧而逐渐显现的少年身影英姿飒爽,其白袍如月华织就,风也只眷顾他一人,扬起他宽大袖袍,恍若月下谪仙。
只有谭识卿看出了不对劲。
本来这红绸是由柳妄徊操控,可他借红绸打出的力仿佛凭空被吞噬了一般,
再缠绕上来的红绸看似是风在往回吹,其实是与他暗中较劲。
谭识卿当机立断,抽出侍从刚刚未能献上的宝剑,往柳妄徊逆向处斩去。
这并非匹夫之勇。战场上的生死瞬息万变,谭识卿对杀意向来敏锐,即便敌人隐匿身形,他也可凭借妖物与柳妄徊缠斗的种种迹象来做出判断。
事实证明,他这一剑并非鲁莽。
柳妄徊感觉小臂一松,刚刚还如蛇缚的痛意一下子缓解,泛起密密麻麻的痒和胀。
可谭识卿并不能识别灵气方位,若妖物发难,反而容易因此掣肘。
柳妄徊隐约觉得不对劲,这妖物并不算强,但灵智已开,颇为狡诈诡异。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吞噬他乌灵的妖物。
脑中思绪只偏离了一瞬,妖物的灵力就乘虚而入。不过目标并非柳妄徊,而是他身侧的谭识卿。
剑气挥洒而出,剩余的红绸也被剑锋斩成碎片。
然剑意虽凛,终究比不过灵气的变化。
被斩开的灵气绕过剑尖,在刃后汇聚,直冲谭识卿面门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柳妄徊终于明白那股不对劲从何而来。他符咒已空,又不敢再使用乌灵,下意识以手相接。
他推开谭识卿,甚至下意识说了声抱歉。
钝痛总是迟来。
柳妄徊掌心血肉模糊,手腕扭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
血吹扬在他的脸上,他犹不自知。
在座有人喃喃出声:“这……这不是剑舞吧。”
“你懂什么,长公主和太子都对他青眼有加,这一定是剑舞的一环。”
“是啊,若只是单纯的花拳绣腿,岂能显示‘剑’气之锐?”
柳妄徊没有受伤的手掏出胸口仅剩的符咒。
“镇。”
这张符咒撑不了多久,他没有犹豫,扯下眼上的布,化作刃向它砍去。
刀刃如冰透明,又如雾般轻盈。
这本就是镇魔的上等灵器,据说是由灵力强大的鲛人佐以万年寒晶织成的鲛绡炼制而成,在柳妄徊手中只能发挥三成功力,但对付眼前这种妖物,也绰绰有余。
妖物在他刃下发出尖锐惨叫,即便是听不见这凄厉叫声的人也莫名心慌焦躁。
不多时,尖叫声散。有身体孱弱的女眷在劫波之余昏倒。
甚至离得最近的梨雪吐出一口鲜血。
没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以为在看一场精妙诡谲的剑舞。
柳妄徊听得耳膜痛,他以灵力汇集碎布,再次拼凑成一条红绸。
红绸和着几近透明却犹带寒光的软剑,在月下寸寸绞杀那妖物未消散的灵气。
檀香散,妖风停。
红绸无法长时间承载灵力,化作齑粉落下。
如同一场红雪吹进这场华宴。
柳妄徊单手握住冰刃,它已经变成了软趴趴的布条,丝毫看不出刚刚的锋利剑气是它所出。
“许久不作剑舞,让诸位见笑了。”柳妄徊道。
“不愧是得长公主青眼的道长,其道法果然精妙绝伦!”不知情的人拍手叫好,还有人在一旁附和。
宴席中间因有人昏厥而小小骚乱过,不过没人敢当面怀疑他。
谭芸素提着衣裙快步到谭识卿身边,她仔细检查他身上:“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谭识卿实话实说:“没事,柳道长有分寸。”
谭芸素还是不放心:“你是太子,怎可置自己于险境?更何况,你还……”
她话没说完,但是看到谭识卿将要蹙起的眉,知情识趣的停住了没说完的话。
好在谭识卿只是部分外衣被灵力割破,并无大碍,她才松了口气,道:“来人,带太子下去更衣。”
梨雪已经擦去了嘴角溢出的一点血,无人在意这个角落里的小小婢女。
她乖顺的上前福了福身子:“殿下,请随奴婢来。”
另一边,柳妄徊无暇应付缠上来的恭维,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转身对谭芸素和谭识卿道:“贫道不胜酒力,请殿下容我出去醒醒酒。”
长公主身处中心,自然能感受到这场惊心动魄的屠杀,在看到柳妄徊时,尚心有余悸。
她觉得这柳妄徊远比看上去危险得多,强撑着精神应允了:“柳道长自便。”
柳妄徊款步离去,兀自离开此处喧嚣。
-
孤身一人,常易感觉孑然无依,此时再望月,总有无尽悲凉。
只有夜晚,借助月华的灵气,柳妄徊的眼疾才能稍有缓解,不必依靠鲛绡上的禁制也可正常视物。
长公主府的花园华美,花团锦簇之景举目皆是,名花佳树不计其数。
移步换景间,偶然听见有人唤他。
“柳道长。”
柳妄徊站在花丛中,因着这一声惊扰不耐回首。
许是他眉宇间的淡漠太重,又或许是他未收敛完的杀气尚余,总之他看见身后的谭识卿时,对方双目微微睁大,明显被惊到了。
刚刚有血溅在他脸上吗?柳妄徊心底怀疑。
下一霎,柳妄徊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诧异,并听到他说:“柳道长的伤可有大碍?”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柳妄徊抬起手臂。
他的手这才后知后觉发起颤。
若无人提醒,他大概也忘却了手上的伤痛。
柳妄徊淡声:“无碍。”
刚说出口,就后悔自己下意识间的冷漠。
明明此刻四下无人,该是他拉近和这位太子关系的好时机。
柳妄徊思忖着,刚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抬眼就看见了谭识卿眼中的光亮,比月色更明,比星光还盛。
其言亦蔼然:“柳道长该多爱惜自己身体才是。”
花间月下,这话说出来,温情有余,但细细品起来,倒有些超脱平常的亲近意味。
柳妄徊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谭识卿又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恍若多年亲密老友般为他上药。
谭识卿走近,高大身形挡住了洒在柳妄徊身上的月辉。
白色药粉洒在伤口处,有些痒。柳妄徊什么痛都能默不作声,偏偏这点痒令他下意识回避。
本隔着帕子为他上药的手收紧,不让他退缩。
“疼?”
柳妄徊怔怔回答:“不疼。”
为他狰狞伤口上药的少年微微蹙着眉,不知为何还是不信:“忍一忍。”
柳妄徊是真的感觉没什么,他看着谭识卿干净利落的鬓角,干巴巴道:“多谢殿下。”
谭识卿抽空抬头瞧了他一眼,两人视线相撞,他不自然的低下头,用那张沾染了两人掌心余温的帕子为他包扎伤口。
“何须谢我,应当是我谢你才是。”
柳妄徊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般举动应该是感谢自己为他挡下一击。
以为是自己心思太敏感,他目光偏移,见一抹红爬上眼前少年的耳尖。如果不是柳妄徊的双眼在夜间敏锐到非比寻常,他可能会错过这精彩颜色。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轰然侵袭柳妄徊大脑,让他生出大胆猜测。
手上伤口一紧。原是谭识卿的力气偏了分寸,柳妄徊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是我太用力了吗?”
谭识卿眉宇间都是惊慌失措,眸中情绪如星子般闪烁,无可作伪。
在这短短一息间,柳妄徊更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如同棋局中的先手,在二人无锋无刃的交接中下了一步妙着。
“无妨。”他状若无意,“只是贫道自幼爱洁,不知这帕子是谁的?我好洗净还给她。”
这试探过于大胆了,不免带了些刻意,可对方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看着他脸上无波澜的神色,自然会强迫自己不要多想。
“这是我的汗巾。新的,并未给旁人用过,柳道长放心。”
柳妄徊听他认真解释,心反而放下了。
真的是这样,柳妄徊恨不能狂笑出声,谁能想到,这个他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新朝太子,竟然对他生了别样念头。
一瞬间,曾被继兄觊觎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蝇蛆爬背般的恶心令他几欲作呕。
杀掉谭识卿并非易事,而现在,柳妄徊不仅想到了接近这位光风霁月的太子最好的办法,还想到能令他遗臭万年、众叛亲离的计策。
柳妄徊忍着胃中翻涌的恶心感,扯起一抹笑。
他生母曾是乾都第一美人,柳妄徊自幼时便知,自己继承了生母的倾世皮囊。他曾因此被安上勾引继兄的罪名,同样因这张脸侥幸获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贪图他美色的大有人在,他头一次觉得这也能成为他复仇路上的一大利器。
柳妄徊呼吸一滞,正打算说些什么。
隔着高低错落的碧草艳香与胭脂万点的杏花枝桠,娇呼声乍起。
“不要这样。”
还未等柳妄徊去寻声音来源,谭识卿已拉着他藏到更隐蔽的假山后面。
识卿:你伤口疼不疼,我来给你上药(关心ing)
柳二:我要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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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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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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