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山下走了一段路程,九皇子发觉身后孩童行为变得诡异,几乎整个人都藏在自己背后,时不时探一下脑袋。
“你怎么了,前面有什么东西吗?”九皇子不禁问了一句。
“前面压死了个人,你们来时没看见吗?”
九皇子回想起什么,道:“你说那个被树压死的人,松旭贼道士说已经扫落山崖了。”
“这样啊,”那孩子又勇了,从他背后走出,“那就继续走吧。”
“但是……”九皇子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那地方下面是盘山小路,尸首多半不会直接掉到山谷里,而是会坠落在半道上。”
“什么……”
“经过激烈的撞击,尸首多半不会完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半颗头颅,一条大腿什么的。”
孩童身体抖了抖,九皇子心情大畅,出了心头之气,又见那孩子抬着头,瞪大眼睛,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心中不以为然道:“就算断肢残骸很可怕,你也不用光凭想象就怕成这个样子吧。”
那孩子用力揪住他的衣袍:“快跑,恶道士追上来了。”话犹未落,已经拖着人跑出好几步外。
头顶上传来呼喊声:“跑什么,小妖怪,束手就擒,道爷还能留你一个全尸。”听声音正是那松旭道人。
孩童奔跑中还不忘分出精力奇道:“为什么要留全尸?”
没有人回答。
九皇子急忙问:“你那法术怎么不使出来?”
孩童道:“方才救你那次,已经用光最后一点力气,没有一两个时辰,用不出来了。”
他口中所说的力气,其实是修士的法力,又或称真元力。只是他从未学过这些,法力仿佛是天生的,因此并不清楚其正确称呼。
他心中也自奇怪,今日“力气”损耗比往常厉害得多,难道是……被他碰触到的尸体吸走了?他莫不是真的碰到鬼怪了吧。
不能多想。
也就凭借山道曲折,且松旭学道数年,只是个腿脚强健,而无飞天遁地之能的凡人,才到现在还没有追上两人。
九皇子闻言顿时绝望:“我还以为你……罢了,你放手吧。”
“你要做什么,要跟那恶道士拼命吗?”
九皇子道:“他不会在这里杀了我,但我宁愿他杀了我。我绝对不能落到他手里,那样下场会比死更凄惨。”
孩童不解:“那你要我放手做什么?”
九皇子深吸一口气,颤声道:“他不杀我,我就只能自杀,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放手。”
“哦。”孩童似懂非懂,还是如他所言松了手。
九皇子站在崖边,望着下方半空处丝丝缕缕的岚烟,和不见底的深谷,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一遍遍想着自己被抓住的后果,给自己打气,长痛不如短痛,亲者痛,仇者一定要更痛,他终于鼓起一点勇气,足下的沙石沙沙作响,滑进了深谷。
“其实……”背后传来孩童的声音,“如果你被恶道人抓走了,只要不是立刻就死,我还可以再去救你。”
九皇子心中一震:“你当真?真的会去救我?”
他内心天人交战。如果可以不死,他当然不想年纪轻轻,就品尝死亡痛苦。
可是,这孩子说话可靠吗?如果他失约,或者直接被松旭杀了,自己就要万劫不复。他该做这个这个尝试吗?
孩童刚要回话,忽然打了个激灵:“不对劲。”
山间突兀起了薄雾,将半山腰影影绰绰笼罩起来。这雾来得太不正常,令人不由生出警兆。
九皇子大感不安,那孩童扯着他小声说:“不要乱动,以我的经验,这雾怪得很,说不定就是要骗你乱走,迷惑你跳下山去。”
他们紧紧贴着崖壁,用一株长得奇形怪状的树木草草做遮掩。
松旭的声音忽近忽远地传来,阴阳怪气地阴恻恻笑着:“两个小子怎么不跑了,再跑啊。九皇子,我真该打断你的两条腿,是了,这个好主意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只要你活着就可以交差,我为什么不打断你的腿。”
他像个疯子,对着空荡荡的山崖唱起了独角戏,脚步则渐渐粗重:“别跑,别跑啊,乖乖回去……嗯?啊——”
伴随一声长长的惨叫,那松旭竟是从山道一跃而下,直坠深谷而去。从他惨叫声里透出的惊恐来看,跳崖显然并非他本意。
“怎么回事?”九皇子被松旭失心疯般的举动迷惑住了,随后逃出生天的喜悦才自心底涌出。
薄雾散尽,他们朝下张望,不见人影,只余一片墨绿的布片,还在随风悠悠飘荡。
孩童像是见多识广似的,说道:“或许是刚才那阵怪雾迷惑了恶道士神智,可是我们怎么没有事。”
“这大概,就是恶有恶报吧。”一个带着笑意的少年声音突兀插入进来道。
“谁?”
九皇子紧张喝问,以他如今奇珍异宝本体的身份,担惊受怕正是常态。
孩童判断出声音的方向,仰头对着山崖上一株斜生松树道:“是你救了我们吗?”
那松树上犹自笼罩一抹轻烟,轻烟中,樵人打扮的少年探出身来,笑道:“那可不敢当。”
他利索地几个起落,就站到二人身前。
九皇子见他身手非凡,心道:“果然是个异人,不知比起国师那伙人如何?”心中不禁生出结交之念。
才准备迈步,忽然发觉自己双手还被捆在背后,这副形貌去与人攀谈结交,怕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悄悄拱了拱身旁的孩童:“既已共患难,可以解开我的绳子吗?”
这才惊觉,那孩子望向对面樵人少年的眼神满是惊惧,没涂颜料的半张脸惨白惨白,冷汗涔涔,打湿了另半张脸的红色颜料。
九皇子心中惊疑,又回头仔细瞧起那樵人少年。他看上去与自己年岁相仿,身量偏高,其貌不扬,眉眼却有股不容忽视的英气与傲气。
与九皇子由于出身与经历而带来的戾气桀骜不同,这个人的傲气,是十分含蓄的。
怎么看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为什么会把人吓成这个样子?
想来是这二人以前有过自己不了解的交集,且一方给另一方留下很不好的印记。
他正奇怪着,忽感手臂一沉,绳索已然解开,而孩童躲在他身后,拿他当盾牌一般,隔绝樵人少年的视线。
九皇子低声道:“你做什么?”
孩童理直气壮道:“我方才帮了你大忙,现在是你涌泉相报的时候了。”
那樵人少年与孩童双目对视,双方似乎都心领神会了什么,九皇子发觉身后的人又是猛地一个哆嗦。
他挣脱不开,只得任由其像只蝉扒着树一般,跟自己亦步亦趋地走了过去。
他首先开口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钟颢没齿难忘。”
身后孩童大吃一惊:“笨蛋,你怎么就将名字说出来了。”
钟颢一怔:“与人相交,第一步不就是互通姓名么?”
孩童恨铁不成钢:“你难道没听说过,有借尸……总之随便报出名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拉去做替死鬼了,谁也救不了你。”
樵人少年一脸好笑,冲他道:“那么你的名字,定然是不愿意告诉我了?”
出乎他意料,那孩子瞅了钟颢一眼,想了一想,摇了摇头,末了开口道:“我,我叫秦雪尘。”说完这句话,他又把头缩了回去。
钟颢被他一眼看得再度憋气,他方才那眼神什么意思?说自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吗?
樵人少年怔了一怔,眼神中多出了几分柔和,只是秦雪尘却是看不到的:“我的名字叫做姜桓。方才让那道人坠崖的是一个幻觉,其施法力量的来源并不是我。”
他似有深意地又望向钟颢身后,只能看到肩膀处露出的一点头顶:“这种法术,我也只能使用那一次,如你们所见,我只是一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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