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已经没有了黑猫的气息,一回家看着闲置下来的猫爬架和空荡荡的猫窝,总难免触景生情,让岁穗不由地想起莫利,想起司叙。
距离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夜晚已经过去了数日,岁穗的情绪也总算是平静了些许。
冬日的天色总是暗得格外早,岁穗在学校改好试卷后,抬眼望向窗外的天空已然被夜色笼罩。
待在屋内还没觉得寒冷,走出屋外凌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岁穗情不自禁地拢了拢身上的呢子外套。
突然很想吃热腾腾的汤面,岁穗今日懒得下厨,便直接去了校门口学生们常光顾的那家面馆吃面。
“随着强冷空气东移南下,气象台预计未来三天我国将迎来大面积大幅度降温……”
面馆的电视机上正在播放天气预报,岁穗心想难怪感觉今晚比昨天冷得多。
粤城的冬季短暂,岁穗的家里常备着是一条四季被,冬天降温的时候就将柜子里的毯子拿出来加盖在四季被上。
洗完澡的岁穗从衣柜里取出薄毯,整理衣柜时忽然就找到了先前一直找不到的属于万易的那套情侣装。
她从衣柜中拿出那套情侣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凑近叠好的衣服闻了闻,衣服上还有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岁穗家里的洗衣液一直买的都是同一个牌子,味道是清甜的花香调。而这套衣服上的洗衣液味道,闻着则是稍沉郁的木质调。
很显然,这套衣服一定是被其他人重新清洗过。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夜司叙**着上半身偷偷摸摸在她衣柜里翻出衣服的画面。
岁穗捏着衣服的五指收紧,攥着衣服怔愣时不禁又忆起自己在手机监控里看见的画面。
司叙从猫变成人时身上是不着衣物的,应当是他穿了这件衣服又洗好放了回来。
回神的那刻,攥紧衣物的五指缓缓松力,她将那套男士的休闲服重新放回衣柜里。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终于给司叙发去消息。
与岁穗断联的这几日,司叙的胸口始终燃烧着一团火焰,他的心脏仿佛被放置在火焰上煎烤一般,煎熬难耐。
哪怕是当年等待法考成绩和来诚敬事务所面试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忐忑不安过。
收到岁穗发来的消息,司叙还在律所,他这几日都在律所加班得很晚。
律所里的人都只当司叙是为了律所高级合伙人的位置,就连万易都觉得司叙这“工作狂”这回是对合伙人的位置势在必得,下了狠心了。
司叙盯着手机里短短的一句话愣了好一会儿。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我们见一面吧。
反反复复地将那句话看了好几遍,又看着那个头像确认了好几次。
的的确确是岁穗发来的消息。
这一刻,恍若冷水浇灭了心头的烈焰,又像是秋风拂去炎夏的焦躁,司叙的心竟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心绪在被岁穗牵动着。
可即使清楚地知道自己情绪波动的根源,他却无法控制自己。
迟疑了许久,司叙才发去一个好字。
周日下午,二人约在市区的一处咖啡厅。
为了避免遇到熟人,咖啡厅的位置在市区,无论是离岁穗家还是离律所都不近。
司叙到咖啡厅门口时,岁穗已经到了。
他的手扶着玻璃推门的门把,从玻璃门外望见室内岁穗的面容,脚步忽地踌躇不前。
店员诧异的眼神落在司叙身上,司叙的注意力全在岁穗身上,压根没有察觉店员的目光。
深呼吸一口气后,司叙推开了那扇门。
“欢迎光临。”
店员的声音引起座位上岁穗的注意,她闻声抬头,一眼瞧见司叙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西服,高挑的身高比例出众,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他。
点好单的司叙径直朝她走去,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
二人相视无言,还是司叙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最近忙吗。”
司叙笨拙地抛出话题,全然没有身为律师面对当事人时的淡然成熟。
岁穗愣了一瞬,点点头,轻声应答:“有点。”
两人间就这么又陷入寂静。
直到店员将司叙点的饮料送上来,他浅浅喝了一口冰美式,微苦的味道滋润了干涸的唇舌。
说实话,这咖啡的味道并不是很好。
司叙喝了一口,微微蹙眉,又轻轻放下。
他说:“你有什么想问都尽管问,我都会回答的。”
这是一家社区咖啡厅,午后的咖啡厅内除了他们一桌客人没有别人。
而事实上,这家店的生意也实在一般,从咖啡的口味就足以可见。
不过,生意冷清的店内却很适合他们谈话。
他们坐在角落的位置,岁穗刻意压低了音量问他。
“你……你怎么会变成猫的。”
司叙哑然片刻,垂眸摇了摇头,重新抬眼与她对视。
“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知道喝了酒之后我就会变成猫。”
得到司叙回答的岁穗疑惑地眨了眨眼,沉思了一会儿又问。
“那你又是怎么变回去的,你能够控制吗。”
她余光扫过周围,确认没有店员路过他们的位置,也没有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对话落在正常人的耳朵里,她都担心店员会怀疑他们是精神病人,打电话报警。
司叙的喉结滚动,才用难喝的苦咖啡润过的喉咙又干痒起来。
但他没有去碰面前的咖啡,干咽了一口口水。
“不能。”正对上岁穗藏有好奇心的眼神,司叙眼神有些闪躲地避开。
他若无其事地伸手抚摸装着冰咖啡的玻璃杯,说:“和你待在一起一段时间,我就会变回来。”
而且越是有亲密接触,他变回来的速度就越快。
只是这句话,司叙没有说出口。
“我?”岁穗讶然地用手指指着自己,睁大了眼睛。
她小声喃喃:“为什么会和我有关呢。”
司叙故作镇静地摇头:“我也不知道。”
“所以你才会有时候突然消失,是因为你变回了人类。”
司叙无声地点头承认。
“那另一只黑猫是……”
“那是我领养的猫,叫布莱克。”
司叙深吸了口气,直视岁穗的双眼,坦诚道:“其实一开始领养布莱克就是不想被你发现……”
他苦笑着失笑:“没想到很快就被你发现了。”
岁穗张唇欲说些什么,司叙紧接着解释:“不过既然我决定领养布莱克,就会好好养它的。”
出于私心,司叙还是不希望让岁穗认为他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岁穗抿了抿唇,轻嗯了一声。
来见司叙的前一晚,也就是给司叙发消息的晚上,岁穗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有关于他变身的事情。
但是真的见了面之后,那些想好的问题就像是写在黑板上的粉笔,突然都被擦得干净。
店内的轻音乐还在静静流淌,店员撑着下巴在前台昏昏欲睡。
岁穗拿吸管喝了一口面前的茉莉绿茶,味道比咖啡要正常得多。
“我……”
“那你……”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话口。
司叙浅浅勾了勾唇角:“你先说吧。”
“那你现在只要不碰酒就不会变回去了是吗。”
这个问题顿时如丢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司叙莫名有种不安。
“也许吧。”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司叙,我们以后要是没重要的事情,少见面吧。”
岁穗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别见面了,但司叙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察觉出了她言语下的疏离。
她语气温柔,偏偏这种温柔像是钝刀割肉,更让人难受。
“你也知道的,我们是不适合成为好朋友的关系的。”
岁穗的确想了许多要问司叙的问题,可归根结底,岁穗今天约司叙出来见面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和司叙说明白,说清楚。
非必要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们不是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单独见面的关系,也很难成为那样的关系。
司叙清楚这是正确的选择,他没有理由说不,却也迟迟说不出那个好字。
他的沉默让岁穗有种胸口闷闷的感觉。
她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打破空气中的凝滞,司叙突然出声了。
“我明白了。”他脸上没有笑容,这让岁穗想起曾经在律所见过的他。
那个冷静自持的大律师,司叙。
他露出一个客气的笑容,那是一种客套的,没有真情的笑。
“这段时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我很抱歉。”
司叙拿出手机给岁穗发去了一笔三千元的转账。
“我不知道该如何补偿,你给小猫买的那些东西……”想到那个猫窝,他顿住,“所以希望你能收下。”
岁穗本意是不想收下的,那些东西都是她心甘情愿为“莫利”准备的。
在司叙的注视下,岁穗接受了那笔转账。
这笔转账就像是一笔清算费,她收下这笔钱后,两个人才算是真正的两清。
司叙不想让岁穗尴尬难堪,强扯出一个微笑,语气格外平静。
“如果你没有其他想问的,那我就先走了。”
岁穗嗯了一声,司叙从椅子上起身。
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店内。
期待的,又以失望落空。
可是,他早知会是如此结局,他又在失望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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