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少年止不住地发抖，他面色发白，手脚全是冷汗，像溺水之人抓住救生圈一样紧紧缠在宁及南身上，闭着眼急促地喘息。
“南哥……”何保娇生惯养，细嫩的手上没有一丝硬茧，此时满是红色也疼得哆哆嗦嗦，他捂着手上的伤缓缓站起来，看着小林，眼中惊恐未定。
宁及南没有作声，他的手掌放在少年后背上下抚摸，安抚了一会。身上紧实不显的肌肉让他可以单手抱起小林，这人可能天生面部表情就不是很丰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温柔的话来，他只是重复着规律的动作，一言不发地给予怀中颤抖的少年沉沉的安全感。
何保忘不了刚刚给小林上药时他那如猛兽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似遭侵略，露出的凶狠、参杂了一些说不清的憎恨的眼神。他像是被吓得有点傻，就那么捂着手上的伤，愣愣地站在原地。
直到宁及南从怀里掏出一副锁链。
没人反应过来，“咔嗒”一声，他已经面无表情地将那副沉重的锁链铐在了小林**的脚踝上。
——怪不得这少年没有鞋子，原来是逃出来的。
那副锁链像是勾起了什么疼痛一样，小林猛地一抖，瘦削的肩背发力弯起一个弧度，几乎要从宁及南怀中摔下去。然而事实上他仍被牢牢锁在怀里，宁及南手臂轻微换了个角度，紧紧抱住了不安分的少年。
何保见此，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终于发觉该处理一下手上的伤，脚步虚浮地走到旁边柜子，从里面拿了盒新药膏。
“唔……”小林不喜腿上的束缚，拿眼前人撒气，一口咬在这人肩膀上。
牙齿的力度透过衣服传递到皮肉，留下深深的咬痕，剥开衣物或许已是深紫，宁及南却连眉都未动。
“是我的错，没有看好他。”宁及南目光在何保淌血的指尖扫过，开口道。
何保忙道：“不是的南哥，跟你无关，是江尤她硬要……”他瞥了眼小林的背影，似乎有所顾忌。
宁及南似乎没有看出何保的犹豫，直白道：“我会帮她找到那副画。”
潜台词是，他相信这不是小林做的。
何保哪有什么意见，他草草上药、包扎了自己的手指，由于技术不好包的像个馒头，宁及南皱了皱眉，步子向前迈几步看上去想帮他重包一下，然而怀中的少年又开始作妖，他仍然保持着张口咬着宁及南的姿势，身体扑腾地像条鱼，把那存在感极强的锁链晃的哐哐作响。
宁及南无奈作罢，对何保递了个歉意的眼神，抱着小林朝外走去，此处是鹅城一间小药铺，药铺主人不在估计也是去狩猎了，走的匆忙，院子中晒着的草药也没有收回去，已经风吹雨打地不成样子。宁及南淡淡扫了一眼院内，几步腾空翻上楼檐，离开了这里。
他的身法极快，寒风呼呼作响，几个瞬间已经离开药铺极远，他怀里闹腾的少年平静下来，好像没有什么安全感地抓紧了他的衣服。小林将侧脸贴在被口水浸湿了的布料上，闭上眼睛，轻不可闻地说：“对不起……”
那空灵的声音散在风里。
不知道他是在为什么而道歉。是为了他在宁及南肩上发狠咬的那一口，还是为了今天过于冲动的做法——他一路带着江尤将自己捅到了那个钦差大人面前，没有跟宁及南商量过，或是为了他们总是逃避的过去的问题——他已经亲手为他铐上锁链……
小林闭眼又睁眼，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圣山脚下，熟悉的被风雪掩盖的沉默墓地。
他以为宁及南会这样离开，结果这个男人蹲下来，沉稳的眉眼十分专注，为他解开了脚上的锁链。
……为什么？
你不是在过去那件事上，也不相信我吗……
宁及南将锁链丢在一旁站起来，小林感到一只干燥温柔、带着点铁器气息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宁及南平淡道：“他们该去武器库了，我要先过去。”
小林的睫毛动了一下，只觉颈边突然多了股温热的气息。宁及南撑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去，一手搭在他后颈，张口，轻轻在他肩上咬下去。
说是咬，其实只是用牙轻碰了一下。然而口腔的温度、牙齿的坚硬，却在小林皮肤上留下持久的触觉。
宁及南寡言，眼神也终年淡漠，但此刻他偏头瞧着小林的样子，眼神却活似一点火烧得小林干枯的身体都难以抑制地灼热起来。
他的眼睛透出心疼和悲伤。
小林知道，那一咬大概是在说，不必说对不起。
——我们慢慢来，不要心急，不要露出破绽，不要深陷险境。大雪消融后那些隐藏的罪恶，终会告白天下。
武器库离城墙不远，雪容跟着望企走了一会，才发现他领自己进的却不是武器库。
不知是哪户人家外出没锁门，连东西都没怎么收，零零散散放了一地，望企毫不见外，只只踏过一地杂物，进了这户人家的厨房。
雪容这才反应过来，他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已经是正午了。
这位少族长真是把鹅城每户人家都当自己家啊……如果雪容是正经钦差巡查使，此时应该已经把”考察地鹅城权贵子弟势力过大，建议派遣朝廷官员牵制”写在报告文书上了。
望企在厨房挑挑拣拣，略微有些嫌弃食材的简陋，然而这个季节能有荤有素已经是再奢侈不过的了，于是作罢，认命开始烧煮。
他能在这里为所欲为，雪容对这种“随意挑选一户幸运人家抢劫”的行径有些适应不良，他怎么也没法安心坐下休息，于是观察起屋内的摆设。
这应该是个三口之家，有成年男性、女性和一位男童的生活痕迹，看衣服男女主人都身型强壮，男童不超过一米四。雪容细细打量墙上空缺的挂武器的架子，觉得这里本来应该挂了一张弓。他目光又转向一旁的立柜，里面摊开了几本儿童的话本，灯光有些昏暗，他没有伸手碰那明显积了灰的页面，微微低头眯眼看去。
鹅城曾经也有自己的文字，收入朝廷之后便于管理和彰显忠心，引入了官文，但这个话本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代久远，使用的还是鹅城自己的文字，雪容将那串金色的字符映入眼底，
话本有插图，画的比较抽象，一团深蓝色的巨物似乎是从水中浮出，碰出高高的水柱，不知是在呼吸还是捕猎，它身处的水中漂浮着莹绿的生物，一圈圈密密麻麻地绕在它身边。它似乎以此为食，巨大的嘴边漏出莹绿的光。
没赶上岂可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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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手册第二条（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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