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手册第二条(1)

虽然雪容婉拒多次,望企在鹅城还是具有说一不二的权利,当晚雪容楼下就住了一房新户。

那新邻居没点自己讨人嫌的自觉,临睡前还拿着一壶茶上来要与雪容扯谈。

夜晚降临,雪容总觉得眼前的人身上蒙着一层血气,他一身纯白坐在窗前,撑着头眯眼看向来人,微光扫亮他清冷侧脸。

雪容眼神迷茫,看向望企: “你穿着红衣吗?”

望企提着茶的手一顿,半晌,他走到雪容近前盯了盯那双漂亮迷离的眼睛,然后俯下身,用茶壶瓷底在桌上“砰”地轻磕一下。就像合上了一处卡断的关节,雪容渐渐坐直,他略带茫然地看着眼前已经坐下的望企,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望企弯起手臂,头枕在臂弯趴在桌上,面却仍然正对着雪容。他对刚刚雪容突兀的询问只字不提,原因不明地对着雪容抿嘴笑着。

雪容眼神微移,像是在端详那壶茶,道:“今夜无事吗。”

望企瞥了眼窗外,夜色宁静,没有鸟叫,黑暗吞噬了远山的白雪,视野内的楼檐也很沉默。

像是个真的无事相安的夜晚。

“嗯。”他道。

雪容未作回答,不知信或不信,他翻过两个倒扣的小茶盏,倒了两杯香气扑鼻的热茶。蒸气从他面前飘过,仿佛蒸散了一点周身的寒冷,显得人更鲜活了一点。

“不知春。”雪容凝眉。

鹅城极寒,常年冰封,这种茶叶应是从外而来。

甘醇从舌尖掠过,香味沁入心底,暖意油然而生。

“从京城到边境,你都路过哪里?”

或许是望企带来好喝的茶驱散了他的困意,雪容捧着茶盏,少有的有种十分闲适的感觉,他开口道:“江南,中北,西漠。”

几乎是大半天下了。

望企还是很难想象,眼前的人确实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他来到了这里,拖着半步入了死门的身躯。

“江南如何?”

“闷热潮湿。”

“中北呢。”

“浮躁喧闹。”

“……西漠?”

雪容抬手抿了口茶,淡道:“盗贼聚集。”

……

望企嘴角微抽,这算是在解释为什么他来时独自一人,且除了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还余存,其他一概没有吗?

雪容问:“你曾出过鹅城吗。”

望企眸中沉色一闪而过,他拎起壶为雪容添茶,轻松道:“除了圣山,未曾。”

原来他们信仰这座冰封黑土之山。

雪容垂眼看自己盏中茶水渐满,在望企的角度看去,他这样安静的样子竟显得有点……乖。

望企放下茶壶,接着道:“不过自从祭司离去,圣山上变得极为凶险,我也不能随意进入。”

“祭司?”

望企见雪容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忙笑道:“我们不搞献祭活人什么的,只是定期举行一些古老的仪式,感谢圣山和天地日月。”

“祭司没有继任吗?”

这下望企是真笑了,他弯起眼睛:“你猜谁是继任?在你见过的人中。”

雪容微愣:“江尤……”

“血脉上来讲是她,但这傻子人生的前十九年全泡在练武场,估计连祭祀仪式都没记全。”望企似乎没有把迟迟没有祭司放在心上,好像不能进入圣山对他影响不大。

“那上面既没有生灵,也没有神仙,只是一座山而已。”望企侧着头,两指轻转茶盏,透亮的盏沿反射月光,照亮他眼中几缕桀骜不驯的光。

雪容神色不明,望企后知后觉,抬起头问:“怎么?”

眼前的人在月的微光下纯洁如玉,然而不知为何一抹淡淡的哀伤笼罩着他,让无暇的伪装露出了一丝裂缝。

望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见到雪容无比悲悯的眼神,仿佛将整个月的柔光承在眼中。

他听见雪容用再轻一点就会消散在夜风里的声音说:“你听说过那山上的……”

——蓝蝶吗?

仿佛身体被压在巨钟底部,有不知名的人在外部大力地、从四面八方敲响巨钟。无处不在的回响音波将他的神智冲击到残存无几,他无法站立,捂着头想要倒下,脚却纹丝不能动。

巨钟之中他低头看去,只发现自己下半身已经看不出人形!白色的、细密的蚕丝从更远处的深渊中射出来,早已密密麻麻地将他死死缠住。他逃不走,躲不掉,只能慢慢地沦为养料,直至蚕茧结成。

……

雪容感到地面猛地震了一下。他的心脏也猛然跳了一下,仿佛将要受到什么危险。

然而屋内茶盏未翻,甚至茶都没漏出来一滴,望企如常地坐在他对面,眸色漆黑,窗外的风和云也没乱一丝。

一切都没有变化,雪容却感到自己眼皮越来越沉,连同思绪也一起沉下去,就像不可抗的外力牵着脑子里的弦向下坠一样。

“你不能……”雪容发出微弱的声音,身体低下去,手已经撑在了桌子上。

望企好像在发呆,维持着原先的样子,一动未动。

如果城门为我而开,你,或者未必是表面的“你”希望我做些什么,那你就要对我……

雪容趴在桌上,合上了眼睛。他的脸色似乎没有一日不是苍白的,静静闭眼的样子才透出原本身体的虚弱;他日复一日地醒来,都是身体在强撑。

他睡着了。

他最后的口型分明是——

诚实。

如果你希望我救你,那就别再逃避,对我坦诚。

可惜望企没有领悟。他仿佛仍然在梦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虚空。

从那句蓝蝶开始,安宁的一切就像被摁下了暂停键。

在望企和雪容夜话之时,黑暗之中一个人影正无声地在鹅城大街小巷穿梭而过。

他手上拿着一柄幽蓝细长的刀,刀刃上刻着的花纹之中残留着暗血。

黑暗中叫嚣着怪物的声音,骇人的黑雾刷地从宁及南鼻尖斩过,凌厉的黑雾斩破空气爆出声响,却丝毫没有动乱他幽深冷静的眼神。

黑雾一斩不成,立马后撤,举着的巨型武器隐隐折射出森然的血光。

不成形的怪物似在喘息:“嗬……哈嗬……”

宁及南刀锋未动仍然正对着怪物,但却不急着动手,他静静看着它,像是在等它恢复。

良久。

“你……”他想问。

没人能看得清他眼底的纠结。

——你到底是什么?

每一个夜晚,他就在夜间捕猎这种由内脏、血肉和器官混合而成的怪物。它们不会说话,全都使用相同的武器——一柄尖端细长有弧度的巨斧,浑身散发着血腥,被斩开的伤口处没有血,只有浓稠的黑雾。

它们不会被完全消灭,恶心的肉球被击碎之后会变成深黑的黏液从地下、缝隙和空洞中逃走。

望企会告诉他今晚何时何地有几个怪物出现,他知道望企在城中有他看不见的眼睛。从小就是这样,大人不在,出去经商或打猎的时候,鹅城便是望企的天下。

然而今夜也令他失望,这肉球如同它之前的千百同类一样显然不会说话,也显然不理解宁及南在说什么。恢复完之后,就像没有神智的木偶一样,以同样的动作举起巨斧袭击过来。

“嗬啊!!——”

黑雾随之席卷而来,宁及南厌倦地抬手。

幽蓝刀锋冷冷从它躯体中划过。

……

当黏液以败者的姿态悄悄溜走,在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透明痕迹,很快蒸发消失,宁及南收刀回鞘,轻轻叹了口气。他的记忆回到那晚他莫名消失的猎物,以及他赶到时丝毫没有感受到的黏液痕迹。

宁及南想到那位远道而来的、清瘦的白衣巡查使。

“还是要问一问他,那晚……”宁及南的轻言本应无人听到,然而他兀地警觉,手已扶上了背后的刀柄。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只棕羽的鸟扇着翅膀从树中钻出,逐渐飞远。

他盯着那鸟离去,极细微地眯了下眼

没赶上前一天,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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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手册第二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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