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十一还是寻到了白鹭,在永安寺山脚下寻到的。虽是受了些伤,好在都不重。沈清晏放心不下,便让十一在府中照料白鹭。

据白鹭所言,那日她在跟踪之时被人打晕,醒来时便已然回到了沈府,至于是谁打晕的她,她不得而知。

沈清晏始终拿捏不准,这行刺之人何以要伤徐衍,而非是她?晟王老谋深算必不会临时起意更改目标,除非,一开始这目标便不是她。

可若不是,那晟王妃这一出,又意谷欠何为?

思来想去,唯有那牢中活口能解此疑惑了。

好在,萧恕虽是前一日生了好大一场气,但给出的承诺还是有效的,一早便带着沈清晏一道去了刑部大牢。

与府衙牢狱不同,刑部大牢更为阴森恐怖。盛夏天气之中,牢中却依旧森寒不已,一阵阵霉味充斥在空气中,仿佛要将这牢中之人尽数包裹在自己的阴霾之内。

长廊两边高悬着油灯,油灯所散发的烛光是这条长廊唯一提供亮光的东西。

沈清晏跟着萧恕一道行在这长廊之上,一路上都十分安静,未听闻半点刑讯之声。延着长廊走到底,便是一间方正的屋子,屋子四周皆摆满了刑具。

在屋子中央便悬着一个人,他的双腿上被绑了镣铐,双手被一条麻绳绑着。麻绳的另一端从房梁上头绕过,被一个狱卒拽着。而徐衍便坐在这人正前方的椅子上,睡得安稳。

那人稍有要睡的势头,狱卒便拉一下绳子,强迫他清醒过来。

看来,是一宿没让人睡了。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徐衍抬头,见是沈清晏也一同来了,神色略带疑惑,又对着萧恕道:“子顾,你怎么将她也带过来了?”

“怎么,我来不得?”沈清晏笑笑,将手中的食盒微微开启,笑道:“看来徐大人是不想见到我,也罢,那我这就回府。”

“别别别!”徐衍一把将她手中的食盒拿过来,“我的好妹妹,我可是饿了一宿了,送到嘴边的食物你还有拿走的理?”

沈清晏闻言便也只是笑笑,转头看向被绑在架子的人犯。

他虽衣衫零乱,可这身上确无半点伤痕,想来徐衍亦想攻心为上罢。

“衍哥哥,我能私下同他聊聊么?”她指了指被捆在架子上的人犯。

“你同他?”徐衍端着碗汤看了眼,道:“聊什么?”

“聊感情呀。”

沈清晏话音方落,徐衍一口汤没咽下去,进退两难,呛在喉内顿时咳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高低起伏错落有致。

一旁萧恕忍了笑,左右看了看,屋内的差役便都退了出去。

转眼间,这狭小的牢室内,便只剩下他们四人。

沈清晏提着衣裙靠近他,上下打量,随后将目光移到了那人的手上。她上前一步,伸手将那人紧握的拳头试着掰了下。

没掰开。

又试了下,还是没掰开。

“这个时候我就希望你是个死人了,至少死人不会反抗。”

“雩娘,咱还没审出来呢,他且不能死呢。”徐衍咳了好一会儿,端起一旁幸存着的茶盏饮了口,清了清嗓子。“你怎么弄得同个仵作一般,验尸呢?”

“嗯。”沈清晏应着,目光依旧停在那人身上。“一个会说谎的活人,跟一具不会说谎的尸体,还是尸体更有用。”

她瞧着那人袖口处绣着的图样,心下思量一二,随后她便直接解了那人的腰带。

萧恕见此景,一把便将沈清晏拉回,挡在了她的身前。

“咳咳咳……”那头徐衍刚刚顺一口气,转眼又见此景,那一口茶又呛到了喉中,重新咳了一曲大珠小珠落玉盘。

“怎么了?”她看了看萧恕,又看了看徐衍。“我不过就是解了他一根腰带罢了,你俩何以如此表情?”

一个铁青着脸,一个满脸通红。

侧了侧身,见地上有团黑色的布料,再抬头见萧恕的神情,恍然大悟。

“大兄弟你出来杀人裤腰带都不勒紧一点的吗?”沈清晏方一动身子,萧恕便也移了移,摆明了便是要将她的视线挡个干净。

“殿下不必如此,我不是想看他身子。”说罢,她过身,拿着那条腰带对着烛光仔细翻看。

“雩娘呐,虽说我同子顾不是外人,但是你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行径,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徐衍是当真替她捏了把汗,这萧恕一张脸都铁青着了,这沈清晏还一脸正色毫无察觉。

“我又没想过嫁人。”沈清晏这般说着,拔下发间的簪子挑开这腰带的缝线,随后又对着烛火细看,再用双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住布料,一使劲,便将这腰带左右撕开了。

“再者,我又不是没见过。”

“什么?”

“什么!”

她将手中布料对着烛火烧了烧,随后嗅了嗅,又以手指捏着那烧过的布料边来回摩擦。“书上都有,什么姿势的都有,全都一个样。”

说罢,她抬头看向徐衍,道:“你要看吗?我借你呀。”

“你,你,那,那,我,我……”一向舌辩群雄的徐家大爷,卫国公世子,青年才俊,面对沈清晏这番言论,涨红着脸,一句囫囵话都没说全。

“南边来的上好衣料呀,现在当杀手的都这么有钱吗?”沈清晏将自己的一门心思全摆在了这块布料上,喃喃自语,道:“殿下,我找到我要的了,你呢?”

“殿下?”

沈清晏这才发现不对劲,伸手扯了扯萧恕的衣袖。

“哎,殿下你做什么?”萧恕未有回答,只是面色铁青将她拉着走出了这间牢室。

徐衍随后也跟了出去,徒留一个光着腿的人犯还被绑在原地。

你们不是来审我的吗?

月兑了裤子就审完了?

“谁给你看的,都给了多少?”

“额……”

沈清晏一时未反应过来,小心试探道:“殿下也想看?那我回去就找出来给你。”

“殿下,书我肯定会给你看的,但是咱们先办正事吧。”沈清晏扬了扬手中的布块,道:“从南边来的绸缎,布料上乘,我觉得不是一般杀手能用得起的。”

萧恕接过来,她便又道:“我觉得可以着人从这里查查,看是否留有线索。”

“就算能查倒是哪里出产的料子,可这料子到处可见,又有说明什么呢?”徐衍也跟着从牢室里行走,闻得沈清晏这番话,又道:“你当这是御赐之物,一查便准?”

“不同产地的布料,用的丝线,织布工艺皆有不同,更何况,这料子隐隐带着些纹路。”沈清晏白了他一眼,又道:“在大稽,每家布料行都习惯在自家的布匹上头留下记号。”

“这块料子,一看便知是南面的绸布,但是具体是哪个地方,我拿不准。再者,缝衣的针脚线迹也是线索。”

她扬了扬自己手中剩下的部分,“这条腰带上的线迹针法,可不大像是寻常裁缝铺子里的人会用的。”

徐衍接过来,将这腰带前后翻看,全然没看懂。

“你就别看了,找个老裁缝查看问问吧。”沈清晏笑着摇头,转而看向萧恕,见他面色依旧阴沉,随即敛了笑,后退了几步。

“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府休息吧。”萧恕又转而对着风逐道:“送沈姑娘回府。”

风逐领命,沈清晏便也依着礼制行礼,想要离去。

“雩娘。”萧恕出声叫住了她,随后,他慢慢靠近,在她耳旁轻声吐出一句话。

“晚上,我去找你。”

她应了声,径直随风逐离开了大牢。

“你刚跟雩娘说什么了?”徐衍好奇,“不是,你俩是不是有事?要是有事你明着说,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肯定能帮上手。”

帮手拆了你们这段姻缘。

在徐衍心里,嫁给萧恕可算不得是什么好姻缘。

他是皇子,日后院中女人是不会少的。即便沈清晏能成为正妻,日后她也得瞧着萧恕今日东侧院,明日西侧院的去。

而且他是皇嫡子。依着礼法,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他既是日后要入主东宫的人,沈清晏即便身为正室,那又能如何?

届时身陷后宫,日日跟后妃争宠,算什么好归宿。

“是,你确实能帮上手。”萧恕轻笑着,吩咐道:“咱们审人。”

徐衍还想再问些什么,眼见萧恕已然入内,他也只好做罢,正事要紧。

这二人复行回内室,那名犯人依旧掉了裤子绑在原处。

萧恕扫了眼桌案上的残羹剩饭,行到了人犯面前。他一言未发,只是将那人左右打量,随后寻了个角落,开始把玩自己腰间的玉坠。

徐衍复坐回主位,端着盏晾凉了的茶,微眯着眼,二人皆不言语,如天迹流云,如春日和风。

昏暗的内室,炭火炸响,漏刻位移,这二位贵人却仿佛不似审犯,却让那被单独晾着犯人,饱受煎熬。

时近午时,寂静良久的牢室,萧恕终是出言唤来差役,言明将此人好生照料,绝不可有半点懈怠,这才同徐衍一道离开。

二人同入车驾之内,徐衍方道:“猜倒是何人了?”

萧恕摇头,“没猜准。”

徐衍发问:“我方才见你一脸气定神闲,还以为你尽然了如于胸,怎得没猜准,就不审了?”

“一个被弃卒子,受再多刑,都不会开口,何必多费心力。只要让他的主子认为咱们审出来些什么,便行了。”他将手中腰带扔到了徐衍手中,又道:“过几日,你去外头游玩一二吧。”

“我?”徐衍当即摇头,试探道:“我一个人怎么玩,要么带上雩娘?”

“你敢带她走,我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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