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同学聚会人比较多，就定在了昨晚凌准刚和凌在洲吃过的聚合酒楼。他们班的人要了个单间，也就摆了一桌。
时湛没想到六年过去了，他们这帮都已经长大成人的社会精英的“杀伤力”还是这么大。一人捧着一个气球就像是降智的三岁小孩，在宽敞的包间里你追我赶，互相吐槽。有意思的不行。
人们的簇拥中，凌准下意识轻轻的揽了一下时湛的肩，将他拢到自己身边，然后各自落座。
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段之途举着两瓶红酒站起来猴叫了一声：“都谁喝酒来举个手！少爷喝不喝酒？”
时湛说：“我不喝了。”
段之途先给身边的凌准倒好了酒，对他这句话很是意外：“六年不见你小子玩起戒酒这一套了？我告诉你，不可以，必须给我喝。”
“真喝不了。”时湛淡淡笑着说，“最近吃药，喝酒就废了。”
凌准的目光终于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回到了他脸上，就像是想要去洞察一切。话到嘴边却又一句也问不出来。
时湛从来不会随意扫别人的兴，也不会乱编借口去搪塞别人的热情。他说吃药了那八成就是真的在吃药，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了。
这一顿饭全场吃的都很激情，只有他们两个全程沉默。谁问话才会答上一句。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轮流朝着时湛炮轰似的提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去哈佛了，有没有在读研，研究方向是什么，以后准备干什么。
不知晓那些事情的人，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
“真的在哈佛，现在研三，研究病毒的，以后准备留在国内，在疾控中心。”
“没有交女朋友。”
凌准觉得自己是被什么打了一针镇定剂。
后半场，大家喝的上头。话题基本都转移到了时湛身边的这位身上。说从前人人都觉得凌准是学习学傻了，学疯了。后来又全都称赞感叹他十分有商业头脑，虽然没有子承父业，但公司依旧做的很大。
“害，我说，你们学不来的就不要学。”段之途红酒刚刚喝上头，指着凌准念叨，“你知道这家伙为了做这个公司这几年进了几次急诊室？俩手我都数不过来。”
话说完了，段之途抹了把脸，悄悄地看了看坐在座位上十分安静的时少爷。
班里跟他们不太熟的同学接话道：“只要身体没有大问题，能赚钱，我愿意吃点小苦受点小累。”
“你也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我告诉你，这叫小苦？他......”
段之途话没说完，被凌准在桌下用腿碰了一下。
段之途拿着酒杯自顾自的碰了一下凌准还放在桌上的酒杯，意思就是自己有数，让他别管。
“我来给你们展示展示凌老板的‘风流债’。”段之途拿着酒杯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就像是真的在计算一样，“腰间盘突出、胃溃疡、颈椎病、急性肺炎.......好几次都差点进ICU了，你行要不你也来试试？”
段之途每说一句，时湛心里就要像被针扎似的抽搐一下。
但其实这些都是段之途编的。凌准这些年虽然身体是越熬越坏，但也不至于严重到这种程度，每次最多挂一晚上水。
他的目的成功达到，在场的人除了他们两口子和凌准，其他人全都信了。包括时湛。
程执身为一个名副其实的二百五还在偷偷问时湛：“这些你都知道吗？准哥受了这么多罪呢？”
要是论小少爷从前的性格，时湛想一巴掌把他抽醒，问问他你想想老子这几年在哪里。
不过毕竟不再是从前了。
如今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这些都是他从别人嘴里知道的。凌准不会像自己一样，不会揪着自己心爱的人，想要凭借苦肉计让对方服软。
他们现在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时湛观察了一会，凌准没喝多少酒，放在从前估计和喝水效果差不多。但刚才段之途提到他有胃溃疡，这样喝会不会不行？
宁栀亦扶着喝的摇摇欲坠的段之途和他们道别：“那我们先走了，过几天再单独聚。”
马上就是九月下旬，京华市的风和海江差不多。吹的时湛下意识拢了拢自己的外套。
“你冷？”
时湛摇摇头，心口不一：“不冷。”
“晚上住哪儿？”凌准问他，“你们学校是不是安排了酒店？”
时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球鞋鞋尖，把嘴巴闷在卫衣外套的领口里，不清不楚地说：“是安排了。”
“那我送你回去。在哪儿？”
时湛忽然抬头，亮晶晶的眼眸看向凌准：“可是他们都已经走了，你说我还要回去住吗？”
凌准没明白：“走了？”
时湛仰头看了看今晚有星星的夜空，凌准也跟着他仰头，刚好看见飞机飞过。
“他们跟着飞机，飞回波士顿了。”
凌准今天没开车，路边顺手拦了一辆黑出租，把他领回了自己在公司旁边的独栋别墅里。
房子室内的设计和海江那套其实很像，但比起海江的那栋却少了很多东西。
缺了很多生活气息。
“你不常在这里住吗？”时湛问他。
凌准正在卧室里给他拿浴巾和洗漱用品，抽出注意力来回复着他：“没工作的时候才住，但我基本只有过年才没工作。”
时湛点点头，心里感叹，确实不像个家。他环顾着凌准家里的布局，别的地方没什么。他注意到的只有客房。
和从前时湛的房间布局是一模一样的，落地窗外也能看到长河。
“在看什么？”
时湛就像是突然被抓包的小猫，有些心虚却又很快接过凌准手里的浴巾和换洗衣物：“没什么。”
凌准没解释装修的事情，而是说道：“我的衣服你穿着可能有点大，当睡衣穿吧，明天再回去拿行李。”
时湛点点头，乖乖的进了客房的淋浴间里。等他再出来，凌准正坐在二楼会客厅的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上穿着很居家的针织衫外套，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探头看着，凌准没注意到他，他也不愿意进去吵醒凌准。在他的印象里凌准眼睛很好，根本没有近视。
他以前也不抽烟。
六年，到底都改变了一个人的什么呢。
时湛不想让凌准休息不好，他哥已经很辛苦了。
可睡在这好像又不太好，里面的窗户还开着，灯也开着，休息不好，也容易着凉。
时湛脱下了自己的拖鞋，轻轻地赤着脚路过铺在地上的羊绒地毯，小心翼翼的将窗户关上，还顺便贴心的帮他关了刺眼的屋顶灯，只留了一盏暖色调的落地台灯。
台灯罩上都已经留下了灰尘，一看凌准就是好久没有回来过了。
“时湛。”
凌准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吓了时湛一跳。回过神的时候双手还有轻微的抖动，心脏就像是呆不住了要下坠一样。
“哥......”时湛有些心有余悸地问他，“我吵醒你了？”
“我没睡着。”
凌准一直觉得时湛变了很多，却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变了。
可不论小少爷变成什么样，罪魁祸首都是自己。当初放弃克制，引导他放下戒备的是自己，最后借爱之名，不顾一切狠下心放他走的也是自己。
凌准特别想知道，时湛到底恨不恨他。
于是他不再依靠着沙发，躬着身却不抬头，问道：“湛湛，你还恨我吗？”
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时湛冷不丁被他问住了，轻蹙着眉，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我不明白.....”
“当年我这么狠心，偏要放你走。”凌准终于坦白的问出自己这六年连想都不敢想的问题，“这些年，过得好吗？”
从他走的那年，一直到此刻，或者说时湛这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年的人生，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过得好不好”这种话。
“我应该过得好吗？”时湛淡笑着，有些无奈地反问他，“我要怎么样才算是过得好呢？”
凌准无法反驳，自嘲地一边笑着一边低垂了双眸。
“如果我过得好，你还希望我回来吗？”
凌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直觉告诉他时湛其实过得不好。但也只是第六感，如果时湛真的过得比在国内好，他就更不该有私心去叨扰他的生活。把一个原本脱离了苦海的人又强行捞回来，反复品味六年前留下来的那些创伤。
人就是这么矛盾。一边自诩着“为了你好”，一边又按耐不住自己的贪心。
时湛不知道那年曲丹威胁凌准的话，所以大抵他只恨凌准一个人。
“希望你回来。”凌准坦诚道，“但更希望你过得好。”
“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
时湛垂眸，说完上半句话又顿了两秒，好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有些哀戚：“在没有你的地方，我过不好的。”
说完这些话，时湛觉得自己快要被突然袭来的委屈彻底淹没。他像找救命稻草一样蹲在了凌准旁边，低着头小声说：“我是想回来找你，想回来好好问问你，问你当年为什么这么狠心。”
“问你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时湛忽然站起身，跨坐在凌准身上。凌准自然的搂住他，两个人脑门抵着脑门，鼻尖抵着鼻尖。熟悉的冷杉气息再次回到身边时，时湛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最后为什么没问？”
“因为在校门口，听见你这些年过得一点也不好的时候，我突然就不想问了。”时湛眼角倏地滑落一滴泪珠，掉落在凌准肩头，“就想回来，想回来抱抱你。”
“想着如果我能留在你身边，你就不会这么折磨自己了。”
“哥。”时湛将脸埋在凌准颈窝处，像他十七岁那年一样，“这次别再推开我了。”
其实时湛什么都知道。
凌准后背抵在柔软的沙发背上，将人搂在怀里，感受着眼前人炙热的体温。这些年所有的痛苦和不易像是神奇的在一瞬间就被全部治愈。
所有的质疑和不理解这一刻突然就变得不再重要了，因为时湛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缺了那名为爱人的解药。
凌准吻掉时湛脸上的热泪，轻声问道：“心疼我了？”
怀里的人点点头。
“还是跟以前一样。”凌准笑着说，“应该别这么心软，好歹也给我个机会，跟你赎罪呢。”
“不忍心。”
“你很乖。”凌准又把人扳正，吻了吻他的额头，“是小天使。”
8.29，普天同庆的二更！
两个人的生日还没说过：时湛8.15，凌准10.29！
（先甜会吧，刀没发完，后面还多的很/苍蝇搓手.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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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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