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时湛趴在凌准肩头轻声问他，“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凌准轻轻的吻了时湛的鼻尖：“不然呢？”
“所以咱们从来没分手过。”
没有分手，没有吵架。就像是六年之前凌准不得不暂时放走了在怀里躲了十二年的小少爷。
还好，期限已到，时湛自己回来了。
凌准轻声问他道：“那时少爷是不是应该给我你的新微信和电话号码？”
时湛微怔了几秒。
自从他走了之后，从前的微信和所有的联系方式这六年都没有再用过了。
时湛回过神之后从身上那条属于凌准的睡裤口袋里掏出手机，食指划了几下，像是在发信息。
然后他将屏幕熄灭，凌准的手机就有了消息提示。
【湛湛：没有新的。】
凌准有些想不通，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问，时湛就一语中的地回答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去美国之后，那张电话卡是新的，我自己的被曲丹藏起来了。”
“她放在我找不到的地方。新的手机上，我只能联系她和她现任丈夫，是个美国人，这几年我都没怎么好好说过中国话，也没联系任何国内的朋友。”时湛说，“出来交流也是我的跟组教授去和她说她才同意的，这张旧卡是我落地之后去补办的。”
凌准被他这一大串话里隐藏的太多信息彻底噎住。也就是说时湛这次回国其实并没有挣得到曲丹的同意，甚至她是反对的。
“她不让我回国。”时湛声音很小，就像是十分厌恶这些事情，却还要强忍着去回忆然后说出来，“可是她没有我的监护权，我又成年了，就偷了我所有的证件，然后在飞机落地之前折断了那张外国的卡。”
凌准抱着他，问他：“你爸也不知道？”
时湛摇摇头。
他迫不及待的踏上波士顿飞往中国首都国际机场的飞机，亲手折断了自己和大洋彼岸那一端所有的联系。下了飞机，第一件事情就是补办了新的电话卡。
在这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凌准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凌准研究生有没有留在T大，不知道凌准现在身边有没有新的爱人。
哪怕他再害怕、再不知所措，再不知道应该怎么更加体面的去见凌准，却还是循着本能和了解，一步一步地摸回了他身边。
“我这些年没有关于你的任何消息。”时湛声音很弱，很委屈，“连你在哪个城市我都不知道。”
凌准心里疼的像是被撕裂，却又不知道如何弥补：“那你有没有找过我？”
“我......”
时湛突然不说话了。
凌准终于有些明白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时湛为何欲言又止，他比从前更柔和的步步紧逼着：“你怎么了？”
“你说你吃药了不能喝酒，吃的是什么药？”
在他问出口的时候，同时又在心里作出完全相悖的祈祷。他拜托，时湛一定要说实话；他祈祷，一定不要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原因。
见时湛一直不说话，凌准扶着他的双手都有些颤抖，却还是柔声哄着他把一切全都说出来：“你也说了，咱们没吵架，没分手。那就不要瞒着我，好吗？”
凌准一直觉得时湛回来之后不光是话少了，很多细小的地方都不经意间的被改变。他会手抖，说话声音会变小。虽然还是会不走心的装一下可怜求凌准收留他，可是却十分不自然。
就像是无比的恐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失败，凌准沉默的几秒里，时湛变得很是焦灼不定。
“曲丹没有生育能力了，我是她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孩子。”时湛抬起身看着凌准，“她只是管我，不是爱我。”
“在国外这几年，身体有没有出过问题？”
这次时湛没瞒着他，说：“有。”
-
刚到了美国的时候，时湛情绪变得非常不对。起初他每天醒的很早，没有闹铃也能在早上五点就醒来。他认命之后并不执拗，一直以为是在国内上高三时候的生物钟。
他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学习，忙着通过美国申请大学需要的各类考试，拿到各式各样的绩点和资格证。这些事情加起来根本没忙多久，很快他就收到了哈佛大学的offer。
收到offer后，他突然觉得自己无事可做。新换的手机上没有任何社交价值，联系不上任何一个国内的朋友。
直到有一天，曲丹不在家。他的外国继父突然给他看了一个邮件。
邮件来自中国大陆，是被时修宴转发给曲丹的。上面是时湛生物竞赛拿了全国金奖的消息。
从那天开始，时湛每晚只能入眠两三个小时。短的时候一个小时。睡不着觉惹得头疼，头一疼，他就总是想起自己这张金奖通知。
努力了一年拿到的荣誉，在自己父母这全然不值一提。是说舍弃就可以舍弃的东西。
时湛觉得很可笑。
因为自己也是轻而易举就被父母舍弃掉的孩子。
那两天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时修宴不帮他，曲丹更不会帮他。好不容易抓住了自己最相信的人，却亲口听见他说出“你走吧”。
时湛吃不下东西也睡不着觉，连着一周都只能吃蔬菜沙拉。看着自己的儿子嘴唇煞白，瘦了一圈，曲丹大骂他是个没用的东西，放着好日子不过折腾自己，和自己的贱爹一个样子。
被家里的管家一天三顿强行喂食，时湛那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身上每一寸皮肤动不动就像抽筋了一样疼，疼到他睡不着觉，一度以为自己快死了。最后还是自己那个洋鬼子继爹看不下去了，才把心理医生请到了家里。
“心理医生说，这是重度焦虑症。”时湛淡定的和凌准说着这些事情，他现在觉得说出口根本不困难，就好像从来没经历过一样，“曲丹觉得我是神经病，家里没有人和我说话，我反倒很期待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
只有那段时间是不用在曲丹视线之下的，属于他的时间。他可以和心理医生说任何话，因为这是医患之间的秘密。他的心理医生是一个很专业也很有原则的人，一定不会告诉别人。
“Zan，你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心理医生克雷曼总是能很愉快的和他聊天，“我猜，你一定很想回去见你的爸爸。”
时湛摇摇头说他不想，因为他爸也不爱他，只会觉得他丢人。
“Kleiman，我是一位同性恋者。”
这句话放在克雷曼那里不过只是一句十分普通的话，毫无分量。如果克雷曼只是一名群众，他估计都要去思索时湛为什么会把这件再正常不过事拿出来强调。
可是他十分有数的去询问了自己的病人：“你说出这句话的原因是，在你们的领土上，这件事情是不遵循法律的吗？”
时湛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别的。
“Zan，你的恋人......或许我现在还能够这么称呼他吗？我猜他一定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克雷曼说，“如果你们不是自愿分开，我相信他一定有属于他自己的苦衷。”
“我知道你很富有，但是钱这种物质很多时候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这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和金钱的价值相媲美的东西就是时间。”克雷曼对他说，“我想你需要给他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
那个时候的时湛真的很希望克雷曼说的是真的。
如果凌准真的有自己的苦衷，如果是这样的话，将来有一天他或许会来找自己。
整整六年过去了，凌准没来。
所以时湛一刻也不想等的逃回去了。
-
讲完这些事情之后，时湛观察凌准的脸色和故事里的自己已经大差不差了，于是安慰他道：“我回来之前做了心理评估的，已经转成轻度的了。”
“哥。”时湛额头抵上凌准的额头，像是想要从他布满红血丝的眼里看出点儿什么似的。
“我真的很争气的，我没有故意要折磨自己了。”
“真的后悔了，怎么办？”凌准说，“不放你走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凌准想时湛从前身体就不好，以为他去了美国，被曲丹放在家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要是以后真的有机会回来了，说不准还能胖点。
看着现在变得已经快算得上是面目全非的时湛，凌准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时少爷以前爱作，凌准不让干什么他就非要做一下挑战凌准的底线。等凌准真的跟他生气了，又追悔莫及的使上准备了很久的苦肉计求原谅。
现在明明变得更懂事了，却没尝到一点甜头。
时湛终于有了逗他的心思：“不放我走，留在这跟着你，天天吸你的二手烟，不是更受罪吗？”
凌准默不作声的顺着他的后背，时湛却被他温热的手搞得越来越躁：“我跟你讲了一晚上故事，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讲讲你的？”
凌准问他：“我的你不是听过了吗？这几年没干什么，也没什么好讲的。”
他本以为自己和凌在洲叫板，折腾自己，连段之途他们都问自己是不是有点自虐倾向。
最开始凌准还是不肯放过“罪大恶极”的自己，他想着，总有一天会够，受够了苦，总有一天会有资格赎罪。
可是在今晚听见时湛讲过的这些事情，凌准觉得根本不够。
原本，凌准学会抽烟只是因为自己太累，太疲倦，抽烟只是他提神的方法之一。
后来发现尼古丁真的是个好东西，能够填满很多空白和空虚。这样他在想时湛的时候就不会那么难受。
抽着抽着，就变成了习惯，就成了瘾。
时湛打断他的思绪：“你身体出了这么多问题，还要继续抽吗？”
“段之途说出来蒙人的。”凌准说，“哪有这么弱不禁风。”
在时湛刚要放心地点头的时候，凌准又话锋一转：“不过确实出了点问题。”
时湛心又提到嗓子眼，紧张地问：“什么问题？”
“我没有你听话，没有你乖。”凌准得寸进尺的捏了捏时湛的后颈，“从前你爱有的那些毛病，我基本也得了个遍。”
这些年他进急诊室挂水基本都是因为劳累过度和不规律饮食。员工们每天都好奇，凌老大公司已经做的这么成功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
时湛心疼地、小心翼翼地用手掌摸了摸他的腹部，腹肌还是在的。
“那你别这么拼命了。”时湛十分认真地说道。
“我都回来了，你还要和自己较劲吗？”
今天只有一章哦。
大家不用着急，他们两个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不光他们两个，之前还有一些事情也没说明白。所以正文不会太早完结的，只是我九月就不能日更了，只能随缘。我知道大家也要开学了，开学要加油哦。
10.7完结全文！！记得有空来看啊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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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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