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江韫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总不能说，对，我就是在跟踪你吧。
说完这句话后，闻丞言也没了下文，转身就要离开。
她很想把他留下，但不知道从何开口，步子迈出又收回。
万籁俱寂中，女孩望着他不断远去的背影。
互不相识，连朋友都不是，这就是他们故事的结局了吗？
江韫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于是她深呼吸，接着高声喊道—
“我是你的粉丝！”
……
这一嗓子果真有用，闻丞言停下了他的步伐，如神明施舍凡人一般，淡淡看了她一眼。
江韫被这一眼激励，她乘胜追击，小跑到他身边，“我……你……”
“我是你的粉丝，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女孩心脏咚咚狂跳，这次她没有退缩，澄澈的双眼一动不动盯着眼前人。
一分钟、两分钟。
吹过耳边的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两个人这场无声对峙中，先动心的人必输无疑。
很显然，输的只有江韫。
她的眼神从明亮到暗淡，她开始后悔到底为什么要把他留下，她的话又变的磕磕巴巴，“嗯……没事，我……”
“带笔了么。”
闻丞言居然没拒绝她！
江韫把自己的期待值放的很低，想着他只要跟自己说话就好，无论说什么。
原本以为不会同自己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回应，江韫一时没反应过来。
少年十分耐心地，又问了一次，“带笔了么。”
锋利的语气中夹杂了几分柔和。
“没，出来的着急，也不知道能碰到你，就什么也没带。”
长久的沉默后，他再次开口，“这么晚了为什么出来。”
“……我朋友来我家吃饭，吃完了就送她离开。”
“嗯，顺便跟踪我。”
怎么抓着这茬不放了，江韫不得不再次撒谎，“我说了我没有。”
她看到闻丞言轻笑了一声，可能是她的谎言过于拙劣，拙劣到惹人发笑。
“那没有笔签不了名，怎么办。”
少年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江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江韫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吐出的呼吸，“怕不怕我把你卖了。”
……幼稚。
江韫没答话，闻丞言点点头，继续道，“看来是不怕，那跟我走吧。”
“去……去哪。”
说完这句话后，她眼前忽然一片黑，淡淡的苹果香直奔她的鼻腔而去。
闻丞言把自己的外套丢到了她的头上。
他的手隔着外套狠狠揉了一下江韫的头，“去一个有笔的地方，不是想要签名？”
江韫把外套穿好，愣愣地看着他，宽大的外套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还挺可爱。
某人忍俊不禁。
“你真以为我要把你卖了？不好意思，目前没有犯法的打算，拐卖未成年是不对的。”
“我未成年，那你就成年了吗。”江韫脱口而出，想岔他几句，说出来之后才知道这话说错了。
复读过两年的人怎么可能没成年。
果然，闻丞言收起笑容，没等她反应，拽起她衣服袖子就往前走，“你不是我的粉丝吗，小骗子。”
江韫想扇自己一耳光，这暴露的也太快了。
她自认理亏，低下头去，脸颊微红。
这一低头就把注意力放到左胳膊袖子处。
虽然没有真正的肌肤相接，但此刻隔着一层布料的触碰令她更为触动。
好像，好像这人也没那么难接触。
两人沿着马路走着，始终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不远不近。
京溪市夜生活很丰富，不论走到哪里，都有昏黄的灯光照明。
他们停在了一幢用灰色石材铺成的双层建筑面前，那里的灯光额外亮，有着完全不同于她家附近的氛围。
即使在外面，江韫也听到了房子里面传来的声音，是有老师在讲课吗。
她收回目光，扫到了大门外墙壁上刻着的几个字—
“溪樊画室”
闻丞言学美术？
她不自觉看向身前的人。
少年骨架高瘦，身型挺拔。要说自己仍有婴儿肥，那比自己大了三岁的他，出落的更为成熟利落。
这下自己真算他粉丝了吧，江韫认为自己对他已经算很了解了。
会弹吉他、会唱歌、会画画……
“在发呆？”
……
自己发呆会被抓包。
江韫摇头，“没什么，你要进去吗，我可以一起吗。”
闻丞言感觉自己带了一个跟屁虫，跟屁虫还是个傻的，“那不然呢。”
“哒哒哒”。
一阵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二人尴尬的对话。
那是一个身穿风衣，留着利落短发的中年女人，朝闻丞言摆摆手，“闻老师，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啊。”
离了近了，她摘下墨镜，而是用极其八卦的目光看着他，“你那小女朋友呢，怎么没跟你来啊。哎呦喂，”像是感受到江韫灼热的注视，女人意味深长睨了她一眼，“新对象？”
话是对闻丞言说的，面向对象却是江韫。
江韫呼吸一滞。
“方老师，身为人民教师，脑子里都是情情爱爱的，不太好吧。”
闻丞言将女人与江韫隔开，自稳稳地将她揽在身后，“据我所知，今年您教的班，一个重点美院的都没考上吧，莫不是因为他们的老师整天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精彩万分。
她跺跺脚，咳嗽了一声，“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今年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哼。”
女人重新把墨镜推回到眼睛上，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离开了。
可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久久都没有散去，江韫扯了扯男人的衣服，呢喃道，“谢谢你。”
“她叫方倪，是我爸的老朋友。”
闻丞言没收下她的这份感谢，眼神黯淡下来，说着自己的事，声音很小，但江韫还是听见了。
不光听见了，她还听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江韫很期待着他能接着说下去，她很喜欢倾听他人的心事，这样至少在别人眼中，她是被需要的。
可等了好久，还是没了下文。
好吧，不说就不说吧，她今天已经很知足了。
纵然在感情上无比迟钝，江韫也能从刚才闻丞言的那番话中体会到，起码他是绅士的，没有让自己面对完全不相干的人的嘲讽。
“你是这里的老师吗，我听她刚才叫你闻老师。”
“嗯。”
“那你画画应该很厉害吧，都可以教学生了。”
闻丞言没接话，江韫继续道，“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她嘴角轻轻勾起，“我叫江韫，韬光韫玉的韫。”
闻丞言无波无澜的眸子一直注视着她，“很棒的名字。”
“那你呢，你的名字怎么写。”
江韫一下子上了头，一时间忘了她的“身份”是闻丞言的粉丝。
完蛋，又说错话了。
她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嘴巴，默默去观察闻丞言的反应，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闻丞言低头，对上女孩的目光，说道，“看你的两点钟方向。”
两点钟？
江韫抬头，两点钟方向摆着一排易拉宝。
溪樊画室共两层楼，刚进大厅，映入眼帘的是今年高考的高分榜，每个学生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易拉宝，被立了一排。
江韫边走边看，这一排学生拍照都统一一个姿势，就是抱着胳膊，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不禁令人有点想笑。
到了最中间，一个独一无二的姿势脱颖而出。
照片是被抓拍的，里面的少年正穿着长款黑色棉袄，留着比寸头稍长一点的头发，歪着头，拿着画笔，专注地对着画板涂抹。
他不笑的时候总是显得冷冰冰，“别靠近我”四个字就差刻脑门上了，江韫两天前也是这么觉得的。
她甚至想问这男的到底是不是个哑巴，开口说话到底要不要钱。
想到这儿，江韫笑了一下，往下看去。
照片下方有一行字—
“溪樊优秀助教-闻丞言”
丞相的丞，言语的言。
优秀助教。
来到画室之前，她绝对不会把“优秀”两个字和这人联系起来。高考复读两年，是乐队成员，在学校还有着校霸的名头，怎么看都是个纨绔子弟。
“看够了？知道怎么写了？可以走了？”
闻丞言拎小猫一样的，直接拎着江韫的衣服领子把人拉起来，直奔教室而去。
“闻老师好。”
“闻哥。”
“闻哥好。”
……
刚推开教室门，里面有着十几个学生，虽然人不多，但爆发出来的声音可不小，一看见闻丞言，他们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激动地打招呼。
他们都是他的学生？
“闻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快被老方这个灭绝师太折磨疯了。她一个代课的，大半夜的不让我们睡觉，非得说去山上看星星写生，这不纯纯有病嘛。”
“关键是那天是阴天，哪来的星星啊。”
“对啊闻老师，还是你好，你不光不骂我们，还给我们买糖葫芦吃，我将永远拥护你。”
闻丞言静静地听着他们贫，听了一会儿后，才慢慢开口，“杨明明，过来。”
围着闻丞言的一伙人纷纷回头，江韫也随着他们的目光向后看去。
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一个身型佝偻，带着黑框眼镜，头发干枯分叉，衣服上全是补丁的小男孩站起身来，怯懦地、瑟缩着向闻丞言走去。
很奇怪的一个男孩。
像是遭受过霸凌的。
江韫不敢确定，也不能乱说。
“去我办公室，把我新出的速写考题拿回来，这节课测试。”
顿时，一片哀嚎。
“嚎什么，换教室，快。”
速写考试有专门的教室，现在他们待的这间只是用来放松活动的，整个屋子里都看不见几块画板。
杨明明迟钝地点点头，闻丞言在他的肩膀上轻拍一下，男孩却十分不明显地哆嗦一下。
这间教室被“严师”闻丞言清空后，江韫奇怪地问了句，“刚刚的那孩子好奇怪。”
“没什么。”严师摇摇头，侧头看了她一眼，“坐下。”
“不是要签名吗，现在给你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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