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玫瑰花

“没什么事的话,指导完他们我就要走了。”

“没有你爱喝的核桃奶了,你看草莓味的行不行。”

从侧边来的声音和闻丞言的交合在一起。

岑煜拿着一瓶粉红色小罐装的常温草莓味牛奶径直朝江韫走来,恶作剧一样把牛奶贴上她的脸颊。

这种小动作在江韫看来不算什么,但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行为。

比如在闻丞言眼里。

闻丞言上下打量面前和女孩半分边界感都没有的卷毛,不屑地笑了一下,带着嘲讽。

原来是他,一周前那个雨天,给江韫撑伞的小屁孩。

呵,好拙劣的手段。

闻丞言怎么说也算得上是校园男神,什么追人的手段没见过,这种引起女生注意力的方式他根本不屑一顾。

他认为江韫也是一样的,她这么聪明,一定能看出……

“你怎么知道我第二喜欢的就是草莓味,谢谢你呀。”

……

跟自己说话时那么精明,怎么现在成傻白甜了?

女孩脸上出现了闻丞言从没见过的甜美笑容,甚至笑的有些扎眼。

他有点不想走了,甚至有点后悔自己说出的话。

瞬间,他心底闪过邪恶的念头。

如果,如果这种笑容只是属于自己的,如果自己把她关起来……

到时候,就把眼前这个卷毛小白脸的眼睛挖出来,当着她的面。

“闻哥,等你半天了,你干嘛呢,我们设备一直修不好,你快去看看吧。”

闻丞言惊醒。

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行,我们走吧。”

临走前,他瞄了一眼岑煜,眼神阴狠。

可惜岑煜专注盯着江韫,他的眼睛像长在江韫身上,自然没理会到。

但江韫不同,她表面上一直在和岑煜对话,可闻丞言的任何一个表情细节她都没错过,尤其是最后一个。

那眼神像要隔空剜了岑煜的眼睛一样,十分瘆人,江韫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了?”

面对岑煜的关心,这次她没接茬,不动声色地把人推开,“我没事,以后我们保持距离吧,你离我这么近不太好,容易被误会。还有这瓶奶你拿回去喝吧,我草莓过敏。”

岑煜一下子懵了,“可,可你刚刚还说你喜欢草莓。”

江韫健步如飞走在前面,“我不吃草莓的一切,懂了吗。”

话脱口而出,她似乎也觉得有些绝情,找补了一句,“专心彩排吧。”

……岑煜不说话了。

两人这一夜除了彩排和正式上台,再无其他交流。

后台,转播室内。

下雨天乐队的成员聚在一起,还没轮到他们上台,他们就在电视中看着台前画面转播。

当前正是新生发言环节。

抱着吉他的黄毛眼睛一亮,“诶闻哥,你是专门来看台上那个小女生的吗。”

站在门口戴着帽子,正打字发信息的闻丞言闻声抬头。

他看着画面中梳着高马尾,身材纤瘦,皮肤白皙的女孩,刚刚对着手机沉重的表情变得放松。

闻丞言没回答,却说明了一切。

他身边那个一身肌肉的兄弟已经看透了,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肯定就是她了,叫江韫吧。”

“当时我临时接到鹿鸣高中老师的电话,说原本定好的那个乐队来不了了,让咱们顶上。说还给配了一个舞台指导,我特好奇是谁,那个老师告诉我,舞台指导叫闻丞言。”

“我说嚯,大名鼎鼎的闻丞言,他不是闭关专心准备高考了吗,我就多八卦了一嘴,问老师闻丞言怎么请到的。”

肌肉男讲故事特有感情,下雨天乐队的成员纷纷抬头期待后续。

“老师说,闻哥最开始也没同意,接着老师发了个节目单,他就同意了。”

坐在肌肉男对面,一个很可爱的男生提出了质疑,“那你怎么知道闻哥是为了那个女孩来的?”

肌肉男乐了,“这还不好调查?这份名单里面就一个女孩,不是她是谁啊,难不成你闻哥是gay?”

语毕,哄堂大笑。

肌肉男叫章学厉,是闻丞言的初中同学,初中的闻丞言营养不良无比瘦弱,还被老师孤立,被同学霸凌,章学厉是唯一一个护着他的,谁欺负闻丞言他就揍谁。

两人因此结下过命的交情。

除了他,没人敢拿闻丞言开玩笑。

同样的,闻丞言听他这么说,也丝毫不生气,更多的是无奈,“行了,瞎说什么呢。马上到你们上台了,好好表现,我就先走了,老头子催我回家吃饭。”

说完,他看见章学厉点点头,却还没离开。此男把帽檐往下按了一点,完全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开口道,“……她这场的演讲直拍,给我发过来。”

……

随之,此起彼伏的“哟哟哟”声响起。

兄弟们调笑的声音在耳畔炸开,挥之不去,直到他推开了明庭的门。

明庭,郊区的一座小别墅,是他的家。

准确来说,他从没承认过这是他的家,或者说,这不是家,只是一个容纳人的容器罢了。

从他七岁那年,父母离婚,他跟着闻誉声住进明庭,到今天,这所谓的家依旧没有一点活人气。

闻誉声忙,经常不在家,家里也不允许闻丞言养宠物,上初中以前,他过了这辈子最孤独的五年。

要说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只有保姆来做饭的时候,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整个房子才会暖和起来。

所幸到了初中以后,他可以选择住宿。

住宿这件事,闻誉声最开始是不同意的,他父亲这个人思想古板,尽管人在最开放的美国,心依旧封建。

他固执地认为放着别墅为什么不住,而是去选择宿舍那种老破小八人寝。

当年年仅十二岁的闻丞言就懂了,哭闹没用,眼泪在闻誉声面前一文不值。

闻誉声的想法也一文不值。

于是闻丞言开始打工,他沉默寡言,勤快肯干,端盘子洗碗,推销卖货,洗车刷鞋,什么都干过,只要有工资拿。

他拿着这笔钱,彻底远离了明庭,如愿住进了宿舍。

闻誉声每月打来的一万块,他一笔都不动。

这样的打工经历一直持续到现在,只是他现在的工作很体面,是画室助教。

只是胳膊上腿上永远落下了伤痕。

但他从不后悔,他把这些伤痕当作勋章,当作代价。总有一天,他要靠着这些伤痕,换取自由。

“人脸扫描成功,请进。”

门上的女声提示音响起,闻丞言踏入了家门。

整个房子被温暖的灯光笼罩,从厨房传来扑鼻的饭香,一切都是那么温馨美好。

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多可笑。

“爸,我回来了。”闻丞言表情冷淡,没滋没味地打了声招呼,又在一楼绕了一圈,并没找到自己亲爹。

他正欲坐在椅子上时,楼上迸发出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

向楼上望去,声音传来的房间,正是自己母亲的。

从父母离婚后,闻誉声便把简鹤的房间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亲儿子闻丞言也不行。

他觉得闻誉声是讨厌透了自己的母亲,不想看见她的任何东西,可他们离婚后的,自己母亲的第一个生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打开了那把锁。

时隔快一年,简鹤的房间重见天日。

闻丞言在门口站着,他到底要看看闻誉声要做什么,要破坏他妈妈最后留下来的东西吗,要重新把这间屋子装修?

都不是。

他的父亲闻誉声,仅仅只是把他母亲房间窗台上的,那束花瓶里已经枯萎的白玫瑰花拿出来扔掉,再重新放进去一朵新的白玫瑰。

白玫瑰开的纯洁又美好,像他的妈妈重新来过一样。

闻丞言心软了片刻。

片刻后他又警惕地看着闻誉声,他做这一出是为什么,怎么现在装深情了,闻誉声明明自己出轨,有什么资格来怀念简鹤,有什么资格来怀念自己的妻子。

他不配。

闻丞言认为他不过一时兴起,深情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可他错了,之后的每一年,每一年简鹤生日,父子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那天,闻誉声都会将那朵全新的,开的正艳的玫瑰花放进花瓶,替代前一年那朵。

真是的,他怎么把这个环节忘了。

但这次不同,听声音,这次花瓶碎了。

闻丞言立马小跑上楼,跑到母亲门前,却不敢进去,因为门内发生的情景令他震惊。

花瓶碎裂,闻誉声跪在地上,双手一点点地,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双手,他没知觉一样浑不在意,任凭留下来的鲜血染红他的西装。

立在门外的闻丞言看到闻誉声的嘴在动,极为痛苦的在说些什么,他忍不住凑近,再凑近。

他听清了。

他的父亲在说,“小鹤,对不起。小鹤,我想你。”

……

小鹤。

简鹤。

他母亲的小名,十多年了,十多年了,他再次听到了熟悉的称呼。

从他父亲口中说出来的称呼。

不知怎的,闻丞言全身血液上涌,他很想拎着闻誉声的衣领,狠狠打他几拳,就当给妈妈报仇。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也确实这么干了。

只不过,眼看着要招呼到闻誉声脸上的拳头,被闻誉声轻飘飘拦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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