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行宫(二)

在谢止松的努力牵线下,荣庆帝带着一众大臣和沈时钊去南山的爱民亭祭祀丰皇帝,爱民亭坐落在南山的山腰上,这次祭祀声势浩大,有不少高官重臣参与,禁军在前面开道,一路人马缓缓朝前行驶。

和风丽日,碧空万里,南山一片青翠,草木茂盛,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美丽的景色令人沉醉,然而刚行驶到半途,一只棕黑色的庞然大物,忽然从草木掩映的山洞中钻出来。

刹那间,大臣们受到惊吓,四处溃逃,连荣庆帝身旁的两名小太监也抱头鼠窜,御轿摇摇晃晃,等众人看清这只庞然大物是一只长满獠牙的黑熊后,一时间失了魂,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只黑熊比成年大汉还高,有两个人宽,低吼的嘶鸣在山间回荡,辅臣们乱作一团,弱柳扶风的大学士们自顾不暇,侍卫们在慌乱中柔懦寡断,眼看着野熊朝荣庆帝坐着的轿子扑了过去。

黑熊抬爪要掀翻轿子,轿旁的两个侍卫哆嗦着与它搏斗,刀剑飞落到地上,很快处于下风,沈时钊当机立断,从地上捡起刀,三两步走到荣庆帝的轿子旁边,对着黑熊的后背来了一刀,鲜血喷涌而出。

黑熊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它转身,朝着沈时钊张牙舞爪,一爪将沈时钊拍到一旁的石壁上。

沈时钊这一刀为禁军争取了宝贵的反应机会,禁军统领立马带人包围黑熊,几个精卫将御轿抬走,士兵们将黑熊团团围起来后朝它放箭。

密集的箭矢朝黑熊身上射去,密密麻麻扎在它身上,黑熊仰天长啸,无差别攻击四周的人,禁军开始新一轮的放箭,等黑熊彻底成了筛子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惊心动魄的一幕终于尘埃落定。

荣庆帝受惊,慌忙回宫,受伤的士兵和大臣纷纷被送去医治,沈时钊被黑熊拍在了石壁上,左臂鲜血淋漓,伤势不轻,简单止血送回宫中后,幸运的保住一条胳膊。

此事惊动天下,荣庆帝回宫缓了几天,无缘无故冒出来的黑熊和天灾差不多,他大难不死,感恩上天庇佑,没有下令责怪和惩治随行的人,反而重重奖赏了救驾有功的人。

然而天子的安危不是小事,一个意外被查了又查,确认真的是意外。据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反映,几月之前已经出现黑熊伤人事件,只是当地的官员不作为,导致后面又出现了类似的事件。荣庆帝重罚了为官者,也重赏了沈时钊。

沈时钊在千钧一发之际,冒着生命危险,吸引了黑熊的注意力,为救援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有勇有谋,忠心耿耿,此事发生不久后,荣庆帝罢免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吴山,让原本为左副都御史的沈时钊接替了他的位置。

至此,沈时钊高调上位。

老狐狸谢止松对此惊讶不已,按他的预判,沈时钊起码还得几年,才能爬到这个位子上。此事并非谢党刻意谋划,突然冒出来的黑熊在所有人意料之外,沈时钊过人的胆识在关键时刻帮他赢得荣庆帝的感激和信任,也成为他走上高位的垫脚石。

这件事不是必然,是因为天。但也不是偶然,则是因为人。

沈时钊出任都察院的最高长官一职后,陆党的吴山和宦官集团的这一大战彻底拉下帷幕,吴山惨败,宦官集团大伤,清流和沈时钊纷纷上位。

沈时钊吃了些皮肉之苦,但随着他的晋升,他在谢党内部的地位随之巩固,水涨船高,谢党也明显压过陆党一头。

沈时钊刚出任左都御史后,以养病为由,紧闭大门,闭门谢客,没有接见任何人,也没有任何社交,更不去都察院,他让府里的人看紧大门,自己在家里休养了半个月。

沈府的一扇门不知拦住了多少想巴结讨好以及收买贿赂左都御史的人。

沈时钊凭借受的伤,刚好完美躲过了这些会面。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沈府才迎来一个久违的客人。

邹清许带着一盆花前来。

沈时钊盯着邹清许送他的花,黑色的花盆里栽着一株兰,绿叶细长,还没开花,清新淡雅的兰香若有似无,气味芬芳。

自古以来,兰花都是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家中钟爱的绿植和艺术品,作为花中君子,兰花高雅尊贵,外表优雅,花香馥郁,遗世独立 彰显高洁的风骨和气节,它不仅仅是一株植物,还带着浓厚的人文气息。

沈时钊盯着兰花看了几眼,问邹清许:“你为什么送我这个?”

邹清许拱拱手:“当然是祝贺沈大人高升,我一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问你你又不说,糕点,酒,茶,果子,全没有你喜欢的,但我看你院中栽的花五彩缤纷,开得热烈,心想说不定你喜欢花。”

沈时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漠,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问:“这是你亲自挑的花吗?”

邹清许眨了眨眼,这盆花不是他亲自挑的,是他随意让店老板挑的,但他感觉如此说来太敷衍,于是装模作样地说:“当然。”

沈时钊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这花更适合梁君宗。”

邹清许满脑袋问号,不知道沈时钊忽然提梁君宗做什么,颇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味,沈时钊说:“兰花性情高洁,像淡泊名利、修身养性的君子,无数人爱兰,养兰,写兰,画兰,很多人都通过兰花表明自己的心志。”

邹清许:“......”

坏了,送礼没送好,搞不好沈时钊会认为自己借兰花暗讽。

邹清许心里一凉,继续胡扯说:“啊?我不知道这是兰花,你说,喜欢什么花,跑遍盛平我也给你买。”

“不必麻烦,放着吧。”

邹清许睨着沈时钊的脸色,沈时钊看上去表情很淡,不喜不悲,和平常一样,他放下半颗心,问:“沈大人的身体养的怎么样?”

沈时钊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左肩:“恢复的差不多了。”

邹清许看沈时钊没缺胳膊,也没少腿,说起话来依旧中气十足,脸色依旧冷如寒铁,根本不需要人关心,客气话说完后,他说:“你在家里一休养就是小半个月,可不得休息好么,听说沈大人谁也不见,闭门谢客,我今日能进沈府的门,应该被很多人羡慕嫉妒。”

沈时钊脸色冷下来:“那些来访的人都是为了巴结奉承,送礼逢迎,讨我欢心,希望我日后能多加关照或高抬贵手,但你和他们不一样。”

邹清许心里咯噔一声,看着自己的兰花尴尬地陷入沉思。

他今天好像也是来送礼的?

说实话,沈时钊的高升另邹清许刮目相看,能在这个年纪坐到左都御史,这家伙绝对有两把刷子。

“沈大人说错了,我和他们一样。”邹清许坦诚道,他的礼物绝对单纯,但他的心思不单纯,“你可真是误会我了,我今天来和他们来的目的一样,我也是来讨你欢心的,看,礼物我都给你准备了,你掌管着都察院,该通融的时候一定要通融。”

沈时钊:“......”

沈时钊瞥他一眼,目光落在兰花上,没有搭话。

邹清许看沈时钊一切如常,开始说正事,“好久没见沈大人,今日前来和沈大人通通气,我们的同盟应该还是坚不可摧吧?”

沈时钊眼里飘忽,迷雾散尽后,他说:“同盟?外面的人以为我们是同盟?”

邹清许好久没关注外面的舆论,最近沈时钊高升,和沈时钊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他赶紧缩着脑袋做人,沈时钊的名声奇差无比,他怀疑自己清流的名誉百分之八十是被沈时钊拖下水的。

话到嘴边,邹清许三思,想了想后才说:“外面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很多人还把我们的关系说的不堪,我的名声跟你绑定,一落千丈,想来还是我吃亏。”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邹清许危。

沈时钊漆黑的眼睛像琥珀一样,他缓缓将视线落到别处:“你利用我那么多次,这次我利用一下你。”

邹清许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只听沈时钊继续说:“陆党的一大中流砥柱吴山已经倒了,接下来,我们应该加快步子了吧。”

这正合邹清许心意,“陆嘉的扣根本解不开,想快想慢完全取决于我们,他想躲?躲不了。”

沈时钊眸色渐深:“陆嘉想怎么做不重要,因为他必须这么做,这件事还是由泰王来添柴加火吧。”

邹清许瘫在圆椅中:“沈大人都这么吩咐了,我只能照做,但泰王在朝中无党无派,孤立无援,还需沈大人声援。”

沈时钊不答,自然应下,他忽然问:“泰王真的不打算培植自己的势力吗?日后和锦王的仗可是硬仗,锦王有太后,有陆党,还有皇上的宠爱,势力根深蒂固,错综复杂,泰王很难与之抗衡。”

“锦王可对我都没说过他的心思,他每日学习读书,生活简单的很。”邹清许眼睛忽然弯了起来。

沈时钊挑起眼尾:“你的意思是泰王没有别的心思?你能说服你自己吗?”

目光一碰,像游鱼相撞,明明只是寻常的对视,却让人都措手不及,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滑开了视线。

半晌,邹清许:“无论是太后的支持,还是陆党的势力,这些都能想办法解决,但帝王的心意,太难转变了。”

自从方才目光相撞撞出一地尴尬后,两人身体都正对着前方,目光也直直打向前方,沈时钊偏头想说什么,但他看了一眼邹清许的侧脸后,喉结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屋子里有点热,沈时钊拿起扇子开始缓缓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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