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苑出来,到了转角无人处,柳姨妈嗔了柳玉儿一眼,低声道:“你方才做那副样子干什么?若是被你姨父瞧见,少不得多想。”
柳玉儿委屈道:“娘,咱们好歹是亲戚,如今在他们眼里,咱们算什么?咱们干嘛要受这个气?出去住算了!”
柳姨妈一根手指重重按在少女的额角,嗔道:“笨丫头!出去住?就你爹留下的那点财产,咱们出去是能穿金还是能戴银?秦家这偌大的财产你不眼馋?你表哥如今回来了,你最要紧的是,抓住你表哥!要是等他娶了妻子,你哭都来不及!”
柳玉儿听到她娘这话不由得头疼,“可是我……我……”
她不敢说她不想找表哥,因为心底想着的是许宥。
“你什么你!待会回去绣荷包,做好了给你表哥送过去!装样也要给我装的贤良淑德的!你若是真能嫁给你表哥生个儿子,那以后咱们才是这秦家的正主呢!”
这娘俩没想到,这话被站在院子角落的秋菊正好听到了耳朵里。
秋菊气的磨牙,真是好算计的一对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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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客厅里,秦桑腻在父亲身边问长问短,秦鼎微笑着一一作答。
秦鼎刚回来便听到夫人李氏说起了女儿的婚事,听说女儿现在不烦恼同安远侯府的婚事了,倒是有些吃惊。
从前提起这桩婚事,女儿的态度可是很反感的。她十四岁同司兰烨订婚,一般来说及笄之后便可以办婚礼,到了年中及笄,秦家没提婚礼,安远侯府也没提,便拖到了年底,转眼过年,过年之后秦桑就十六了。再不嫁,就真的说不过去了,秦鼎正愁这事情该怎么办,这会儿秦桑居然想通了。
父亲问起来,秦桑自然不能说实话,只得编了个理由:“我不想让父亲背负忘恩负义的名头。”
秦鼎听到她这解释,恍然有些心疼,分明是为了自己这个爹才嫁人的啊!听李氏说最近世子身体又糟糕起来还特地去山间养病,得知这个消息他更加惭愧,更觉得对不起女儿。
他沉思半晌,抚了抚她的头顶轻声道:“桑儿啊,你要是真的不想嫁……爹……豁出去这张老脸……”
秦桑忙拉着他爹的手道:“爹,我愿意,世子……他……他很好的……”
小女儿家娇羞的表情映入眼帘,秦鼎倒真的意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变了态度。
“好吧!”见她亲口说了这话,他终于放了心,“你自个的主意,不要后悔便是。爹娘从未想过一定要强逼着你嫁人的。”
“女儿晓得。”秦桑心中感慨,上辈子她受了柳玉儿的挑唆,只知道砸盘摔碗发脾气,结果同父亲的关系越闹越僵。
她早就该想到的,父母一直都是明理的人,若是好声好气的同爹娘说,爹便是豁出老脸也会上安远侯府退亲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得又暖了几分。这世上,她最不应该背弃的,就是她的家人啊。
“大哥呢?”她问。
“哪个小丫头找大哥呢?!”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头传进来,青年大跨步的走了进来。
秦桑回头一看,门口那走路如飞浓眉大眼的俊朗青年可不就是她家大哥秦子轩吗?
秦子轩虽然年刚过二十,但十六岁已经开始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处理商场上的事务了。
他们兄妹俩有个共同的特点,都不爱读书,却很会算账。
秦子轩为人热情爽朗,如今在西京商场上已经是数得上数的人物,但凡所到之处朋友极多。
“大哥!”秦桑高兴极了,隔了一辈子再见到她大哥,他依然是那么神采飞扬,真好!
“啊哟!”秦子轩认真上下打量了秦桑,“我发现,我这才出门一趟,也没多久啊,我家小丫头怎么长高了?我瞧瞧,都到我胸口了!”
秦桑被他这话气的翻了个白眼,“呸”了他一声:“我又不是小矮子,早就过你胸口了,你又不是身高九尺,装什么高大呢!”
秦子轩仰头哈哈大笑,伸手揉她的发顶,将她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跟鸡窝一样。
秦桑打开了他的手,果然,才见着觉得好,多说一句话又嫌他烦了。
“你先别恼,”秦子轩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爹有礼物送给你,我也有哦!就看着这礼物,你也该对你哥我高看一眼!”
“什么礼物?”她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哥,从前他总是拿礼物戏弄她,这此该不会从盒子里跳出一只土蛙吧?
“你那什么眼神!”秦子轩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盒,看起来倒是精雕细琢的金漆盒子,看起来颇为贵重,打开来看,里头竟是一颗硕大的珠子。
秦子轩将珠子连盒子塞到她的手里:“好东西,夜明珠!别家花钱都买不到,今年宫里头只进了四颗,这颗我买了送给你。夜里可以当灯笼,能发光的哟。”
秦桑睁大了眼睛,夜明珠?这东西从前听说却没见过。她细细看那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看着像寻常的翡翠珠子还不怎么通透,似乎不稀奇,真的可以发光吗?
夜明珠上挂着红色的细绳流苏,可以悬在腰上或者帘子上,她拎着那绳子,心道,若是晚上挂在帐子里,倒是不错的,起来解手很方便。
秦子轩拿手指笑着敲在她额上:“小丫头,还不谢谢哥?”
秦桑甜甜笑道:“谢谢大哥。改明儿我亲手做点心回你。”
秦子轩一听叫道:“别啊,我还不想被你毒死!”
秦桑气的要打他,他一溜烟的逃到了李氏的身后,胡乱嚷道:“娘,瞧瞧这小泼皮,要打人啦!”
秦鼎和李氏都笑起来了,李氏嗔道:“你这口没遮拦的,哪里有说妹妹是泼皮的?我看啊,你才是这西京最有名的泼皮!”
秦桑双手叉腰虎虎的道:“听到没?谁是泼皮?”
“我是,我是!”秦子轩举双手投降,秦鼎和李氏又都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让秦桑怔住,她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么欢乐的笑声了,是有多有没有感受到如此的温暖了。
曾经的一切,她没有珍惜,为了一个负心汉,却背弃了所有。
她无比的庆幸,幸好,她可以再重来!
父亲同大哥还有生意上的事情要谈,秦桑抱着自己的礼物高兴的回到了玉兰苑。
进了屋,便见她从别苑带回来的梅花冰雕正搁在她卧房的廊下,开门便可以看到。
丫鬟们知道她的心思,特意安排放在这里,让她时时可以看到。
秦桑驻足廊下,抱着匣子细细的欣赏了一回,冰雕难以保存,就怕天气一暖,就要融化了。
抬眼,见秋菊皱着小脸仿佛有话要说。
进了房间,屋里只剩下春兰和秋菊两人,秋菊终于将方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都同她讲了。
秦桑坐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夜明珠,皱起了秀眉若有所思。
春兰听得气呼呼道:“可给她们能的,竟然开始打起大公子的主意!这心思也太龌蹉了!”
秦桑思忖着,这件事上辈子她并不知道,因为她一直被许宥和柳玉儿蒙蔽,后来同许宥私奔之后,不知道柳玉儿后来有没有嫁给大哥。若是像秋菊说的这样,柳姨妈母女想算计她秦家的家产是蓄谋已久了。
秦桑冷笑道:“我哥是那么好算计的吗?我是那么好算计的吗?若她们真有那个本事,我倒要看看她们到底唱的什么大戏。”
这时候,秦府门外站着一个青年,他手中握着一个画轴,正焦急的在门口探望。
“我上次来过呀。”
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似笑非笑道:“嗯,我记得你。”
“那为何不让我进去?我是柳姨妈家的亲戚!”许宥竭力解释着。
门房大叔冷笑:“亲戚?亲戚也不行!这位公子,您回吧,您就是站到半夜,也是进不去的!”
天气冷极了,许宥冻得直搓手,如今西京房贵,他住在外头租了一间狭小的旧房子,迫不及待的想要住进富丽堂皇的秦府,今儿特地画了一幅墨梅图讨好秦桑,没想到竟把他拦在了大门外。
他好说歹说都不让进,最后只得磨着守门人让通知柳玉儿。
守门人见也没说不许他见柳玉儿,便帮他通报了一声。柳玉儿倒是来的快,见许宥被拦在外头大吃了一惊,蛮横的对守门人喝道:“你们这些奴才怎么做事的?这是我表哥,怎的还不让进了?”
下人们都惯是会见风使舵的,昨儿夫人叫管事已经满府通知了,如今柳姨妈柳玉儿不算是正经主子,不能使唤人了。所以下人们也都不怕她们了。
门房坦然道:“表姑娘,外男不得入内,这是秦家的规矩。”
“可这是我表哥啊!”柳玉儿气愤的拉着许宥的袖子便要往里走。
门口几个小厮立即拦住,门房板着脸说:“这规矩是夫人定下的,就是表姑娘也动不了!若是表姑娘想让人进也可以,只要讨了夫人的示下,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说些什么!”
那番理直气壮的样子同往日点头哈腰全然不同,柳玉儿气的满脸通红,却也无可奈何。昨儿姨妈还发了火,今儿她哪里敢为了这点小事去捋虎须?
许宥也没想到秦家规矩这么严,见无法转圜,只得将画轴交给她,低声叮嘱:“一定要交给秦姑娘啊。”
柳玉儿羞惭道:“表哥,对不住。”
许宥叹了口气,失望的转身离去。
只是柳玉儿没想到,以前可以随便进出秦桑住的玉兰苑,如今竟然被拦在院子门口。
“姑娘已经歇了,不见客了。”守门婆子道。
柳玉儿咬了咬牙,她发觉秦桑变了,如果是从前的秦桑绝对不会对自己这样。但是她想不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她。
她心里纳闷不明所以,只得将画轴交给守门婆子,让她转给秦桑。
秦桑这会儿自然没有休息,她正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吃着酸梅看话本子,十分悠闲。
春梅将画送了过来,秦桑接过那幅画展开来看,微微眯起了眼,原来是一幅墨梅图。
她喜欢梅花,柳玉儿是知道的。许宥故意画墨梅,应该是问过柳玉儿了。
这墨梅倒是画的像模像样,若是上辈子,她收到这礼物一定心中欢喜娇羞,现在……
她轻蔑的搁下了画轴,从前是她眼皮子浅,自从见识过司兰烨的才情,许宥未免不值一提!
她看见画边题了一句诗:“窗外红梅斜,想佳人,天寒日暮。”
落款:许宥。
这分明是拿词句来撩拨她,若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哪里禁得起诱惑?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调皮的笑意,她知道该如何处置这幅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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