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丫鬟便来禀告,说沈碧萱回来了。
秦桑听到这消息,心中了然,这女人果然不会轻易离开,她倒是希望她一去不复返呢。
她亲自到隔壁的跨院看了一眼,来时院子中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味。
因为沈碧萱医术高明,除却带来了师傅给她的第二副药之外,她还带了一些云南那边珍贵的补药,定时熬给司兰烨吃。
秦桑上次见着沈碧萱,她身体好的很,她不会认为这药是给她自己熬的,既然不是给她自己熬的,自然是给司兰烨的。
想借机接近她的夫君,想的倒是挺美。
她微微挑了眉,径直到了厨房,果然看到了沈碧萱的人影子。
绿衣女子坐在药炉跟前,手里拿着一柄芭蕉扇,小炉上的药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泛着苦涩的药味。她洁白的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脸上泛着红色的霞光,乍看之下,也算是个秀丽的美人儿,若是男子看到她这般尽心尽力的为自己,怎能保证不动心?
直到秦桑到了她的跟前,沈碧萱才转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挑起一丝轻傲的笑意:“秦姑娘倒是有闲心,过来看我熬药?”
秦桑微微一笑,道:“上次同沈姑娘见面,印象深刻呢。直到沈姑娘住在这儿,熬药辛苦的很,少不得过来探探。哦,对了,沈姑娘如今不该叫我秦姑娘了,你应该叫我一声少夫人。”
沈碧萱眼皮一跳,脸色立即冷了几分,搁下了手中的芭蕉扇,起身去拿药碗,道:“大可不必,我熬药是为了师傅的嘱托,并不是为了你。”
“哦~”秦桑想了想,说:“既然如此,不知道这药有几个方子?熬药都是下人做的事情,你若将方子给我,我吩咐人熬药也是一样。沈姑娘也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沈碧萱拿着碗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冷笑一声,将药倒进了碗里。
这是在赶客呢。她就知道,这女人来了便是不安好心。
她将药罐中重新倒进了新水,开始第二次熬药。
她看着秦桑正色道:“熬药岂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光是这水,便是清晨时花叶上的露水,这熬药的时间,更是一分一毫都不能差。更要紧的,是熬药人的心意,用心做出来的食物才能好吃,同样的道理,用心熬出来的药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你简简单单一句交给下人?不止无知,还将师兄的性命当成了儿戏!”
秦桑听了这番话,不由得脸上一红,磨了磨后槽牙。
她冷笑一声:“我还真没看出来,沈姑娘对我夫君这般全心全意呢。”
沈碧萱听到这话,脸色微僵,低头扇火:“医者仁心罢了。”
秦桑道:“沈姑娘对于药理十分精通,说的话自然很有道理,我领教了。要说心意,我的心意不比沈姑娘少,沈姑娘是医者仁心,我是对夫君的一片真心。既然沈姑娘能熬这药,我也可以。我不交给下人,我亲自来熬。这样总行了吧?”
沈碧萱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她。要知道这样熬药是辛苦的,看她样子,便是一个被家里宠惯了的娇小姐,能吃得了这个苦?
呵!她才不信!
沈碧萱唇角扬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倘若你能熬满七天,我把药方子给你,自己回云南去!”
秦桑自信道:“七天,又有何难。成交!”
熬药罢了,能有多难?
沈碧萱唇角扬起了一丝狡黠的浅笑。她写下了药方子,并将原先一日熬三次药,改成了一日熬五次,也就是需要凌晨起床,后半夜才睡。一整日都要泡在厨房里,烤着炉火闻着难闻的药味,还得时刻看着火炉。
她笃定,这位娇娇软软的秦家大小姐,一日都熬不过!
第二日,天边刚刚露白,迷蒙中听到外头几声鸡叫,隐约听到外头几声敲门声,秦桑蓦地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脑袋,赶紧伸手扯过床头的衣衫套在身上。
她小心翼翼的跨过睡在外面的人,但那人还是醒了。
“做什么?”那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事,我起床……锻炼……你睡吧……”
秦桑穿好衣裳出来时,春兰已经等在门外了。
“姑娘,不如我去帮你采露珠吧?这大清晨的外头凉的很。”
秦桑摇头,接过她手中的瓷瓶,道:“不必,我说过要亲自做的。”
司家花园甚大,草木亦丰盛。清晨的露珠凝结在草木之上,点点滴滴,如同水晶。
秦桑必须赶在太阳出来之前接满一瓶露珠,否则太阳一出来露珠便消失了。
但接露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片花叶上不过点滴,要接满一瓶谈何容易。
辛苦了半晌,她才接了小半瓶,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来,她不由得心急。
抬头见头顶一朵海棠开的甚大,想着里头必定盛着许多露水,伸手去攀那花朵,不想脚下被草根一绊,差点向前跌跤,幸亏身后有人将她拉住。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秦桑蓦地回头,不由得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兰烨。
他没有说话,接过了她手中的瓷瓶,将那朵海棠上的露珠全数倒入瓶中。
他摇晃了一下瓶子,她折腾这半天,也不过半瓶而已。
秦桑接过了瓷瓶,瞧着升起来的太阳有些着急,“呀,不够怎么办啊?”她可不想输给那个女人。
司兰烨拉着她的手,道:“同我过来。”
秦桑不明所以,随他来到了一簇碧竹之下,只见他拔出腰间一把精致的匕首,砍断一截竹枝,竹筒中竟有满满的清透水液。
秦桑一怔,“这是?”
“拿瓶过来。”
秦桑伸了瓶子过去,司兰烨将竹筒中的液体全数倒入了瓷瓶之中,不过两次,便装满了瓶子。
“这个可以熬药吗?”秦桑疑惑。
“当然,”司兰烨微微扬起唇角,“这是鲜竹沥液,可以入药,镇咳平喘,同花叶露珠相比,不遑多让。”
“你……你知道?”秦桑听到他说起这个,有些心虚。她醋坛子打翻,找沈碧萱比试的事情并没有跟他讲。若是说出来,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
司兰烨轻笑道:“知道什么?我见你清晨接露,便过来看看。”
秦桑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不知道呀。
“熬药用吗?”他又问。
“嗯。沈姑娘忙,这两日你的药我来熬。”她生怕他又问什么,匆匆抱着瓶子往凌云轩去了。
到了凌云轩的药房里,春兰和秋菊已经将药材准备好了,秦桑看看时辰,刚刚好,便开始熬药。
她如今亲自做这些事,才知道,原来熬司兰烨的药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药一日要熬五次,秦桑除了吃饭压根没功夫离开药房。
大清早,司兰烨同秦桑一起给父亲送行,送完行,秦桑又钻进了药房里。
下午,司兰烨收到了信王府送来的信,上面写着信王从边关回京了。回了信,他从书房出来时,问门口的承安:“夫人呢?”
承安无奈道:“还在药房呢,都一天了。”
司兰烨抬头望着渐渐暗沉的天空,今日她已经熬了四次药,而他也喝了四次。一整日,她饭都没好好吃。
“晚上还要熬?”
承安回:“听春兰说,今晚子时之前还要熬一次药。”
司兰烨微微挑了墨眉,五更起,子时睡,往日只需熬三次的药,到了秦桑这边却需要熬五次?明明有简捷便利的竹汁可以代替,却告诉她只能用花叶上的朝露?
“沈姑娘在哪儿?”
“应当在小跨院。”
“去瞧瞧。”他淡淡道。
凌云轩隔壁的小跨院中,沈碧萱立在庭院中,她可以闻到从隔壁传来的药味,她也知道那个女子果真凌晨起床接到了满瓶的朝露,今日一整日没有离开过药房。
但是,这才一日而已。
她眼底浮起一丝冷笑,还有六日呢,那个女子不可能熬得住。
一转身,看到门口立着一个人,那人身着天青色仙鹤纹长袍,面容清隽身姿挺拔,恍如亭亭玉树,看的她一怔。
她的眼底不由自主的浮起几分惊喜。
“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司兰烨步入庭院中,到了她的面前,面色清冷,一改往日的温润。
“沈师妹,你明知道,我这病,除却师叔的药,其他补药,再贵重,亦是无事于补。”
沈碧萱听他这语气,脸色微变,有些生气:“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司兰烨微微冷笑:“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你为何要刁难她?”
“刁难?”沈碧萱不服气的望着他,“我是真正的医者,只有我,才有资格贴身照顾你。而她,却想让我离开?若是我真的走了,倘若以后你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她能应付吗?这样小鸡肚肠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她有资格。”他语气沉沉的打断了她的话,“你别忘了,她是这里的女主人。我这条残命,连师叔都束手无策,你又哪来的信心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让沈碧萱脸色如土。的确,她没有什么比师傅更厉害的本事,师傅都没什么好法子,她能做什么。充其量,她只能平日里帮他调养调养罢了,但是这样的调养,在性命攸关之时,也于事无补。
“可是我总比她强吧!我可以照顾你,可她呢?她一个商家女子,什么医理都不懂,图的不过是你侯府的虚荣……”
“够了!”司兰烨冰冷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是我的师妹,千里迢迢送药给我,我感激你。但是我也希望你清楚,无论能活一年两年,还是十年二十年,至始至终,我司兰烨都只有秦桑这一个娘子!”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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