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这一看下了雪,这四个人吃得了饭,嘴里的米粒儿还没咽净,就都招呼管家去拿了大氅,提起灯笼,披着就要到宫府那湖心亭里赏雪去了。

宫府大,景观楼阁又多,不乏湖水与嶙峋的观赏石,故此家丁们是在各处都燃了炬火,免得谁冬夜里一个不小心,掉进冰冷的湖水里,凶多吉少。

“相爷,您府里可真大。”

谭景澈没上宫府后边儿来过,那些山山水水,雕梁画栋的阁楼拱桥在火光中若隐若现,都教他看得入迷。

这怕是神仙的宫阙。

“还好罢,今后若是想看了,报完公事,你只管来转便是。”

宫映亭见谭景澈性子纯良,活泼可爱,还是应了宫煊的话儿,谁动心谁才买账。

李道夷本在后面慢慢的走,看着廊桥下头结着的冰,林清寒忽而到了他的身边儿,拽着他的袖子,指着跟宫映亭越贴越近的谭景澈。

“看。”

“哟,”李道夷抬起头来,恰好看见谭景澈离着宫映亭又近了一块,“看来露琛也挺稀罕这傻小子。”

“那是,若非他稀罕这面生的小子,就是神仙来了也凑不了那么近。”

这身后的人都看着他越走越近,宫映亭怎能不知道,单说眼前儿,这谭景澈的脸看着就越来越大。

“本相这府里,桥也宽阔,谭尚书何故非要走此处,教本相往哪儿走?”

宫映亭低头一看,这黑漆漆的,火光照见他那鞋底朝着自己鞋尖儿就来了,冷不丁一躲闪,左脚绊右脚,差点让谭景澈挤栏杆上。

“相爷。”

谭景澈见宫映亭一个趔趄,眼看着要歪倒了,就急着伸出手去,扶在宫映亭的腰际,将他半揽进怀里,这才稳住了他的身子。

“你,放肆。”

这一瞥,宫映亭又想起那日自己腹中作痛,谭景澈那执拗又深情的样子,怎么也很不下去心去责骂他。

“相爷可伤了腰,要不您站着,卑职给您看看。”

“没有。”

宫映亭推开谭景澈,但在他的掌心触到谭景澈胸口的一瞬间,自己那腰间果真隐痛。

他这一停顿,尽数教谭景澈看在眼里:

“相爷,您还是伤了腰?卑职给您温会子。”

“没有,不必。”

宫映亭从谭景澈怀里抽了身子,此处离着湖心亭已不远了,他自是一路上没再跟谭景澈说话儿。

这宫府奇大,湖虽不深,但十分开阔。亭子有两个,布局便是一条道儿上两个岔口,亭子倒建的都差不多,个个儿檐牙高啄,仰头看亭子里,也是由能工巧匠画了飞天的美人儿与金红牡丹,颜色光鲜,栩栩如生。

宫映亭算是带着谭景澈走,故而他去哪儿,谭景澈就跟着去哪儿。

李道夷跟林清寒见他俩选了较近的亭子,二人便忙不迭地去了另一个。

“你们不在此处看雪么?”

宫映亭明知道他们心里头想的是什么,还是决意问一问。

“那儿的雪积起来了,我们去看看,你莫要动了,路长,免得受冷。”

李道夷摆摆手,就与林清寒上另一个亭子上去了。

宫煊,李灏,林涣三位管家,个个儿知趣儿,皆背着身子站在廊桥入口,侃侃而谈。

谭景澈站在宫映亭身侧,没话找话:“相爷,您日日公务可多?”

宫映亭背着手看湖面:“多。”

“那卑职可为您分担些?”

“不必,也没什么可分担的,朝廷上的事,大抵也就.......”

宫映亭说着话时,忽然腹中一痛,教他把后半句都憋回去了,这会子疼的快,去的也快。

“相爷?”

正当他寻思着重新开口时,谭景澈的手倒先一步伸进自己的大氅里来了。

“........本相没事儿,不疼,谭尚书大可以放心。”

谭景澈疑心他又腹痛,将那婉拒的话儿充耳不闻,当即搓热了双手,探进宫映亭那厚重的大氅里,一手为他温着腹前,一手又温着后腰。

“卑职知道相爷不疼,只是莫教寒风摧了您的身子。”

风起时,谭景澈怕他受冷,还站在了他身前挡着细碎的寒风,虽不似疾风崔嵬,刀子似的,却比疾风更使人寒凉。

天黑透了,宫映亭本想推拒,却如何也开不得口。

远远地看,就是谭景澈将宫映亭揽在怀里,烈火深陷于冰山,处涸辙以犹欢。

可惜,亭子里烛火昏暗,天幕与地相融,任是谁,如何看得清呢。

“没事儿,相爷,”谭景澈傻笑,“卑职生的高大,将您挡严实了,李尚书他们看不到的。”

宫映亭没说话儿,顺着谭景澈的身子,将额角贴在他胸口上,任谭景澈抱着自己,腰腹暖热。

他生的好魁梧,臂膀结实,若做了武官,大抵是将方天画戟那一类兵器放在手上转圈的主儿。

然而这双臂膀环抱到宫映亭自己身上,却温和至极,若即若离。

那大氅柔顺的毛尖儿,教寒风裹着,有些许冰凉,冰着了宫映亭的脸颊。

他嗅着谭景澈身上那柔和的香。

宫映亭不在意,他也不愿言语,故而一直未开口回谭景澈的话儿。

这宫映亭虽依在谭景澈怀里,终究也是不敢瞎摸瞎抱,只管给他暖胃揉腰,旁的是一点儿也不敢想。

“相爷,您可还疼?”

谭景澈低头,在宫映亭耳侧问道。

“不疼了。”

夜深了,这湖心亭没了遮蔽,自是越来越冷,冻得谭景澈脚底发麻,手上越来越凉,他下意识将宫映亭往怀里又揽了揽,怕冰着他,又将双手挪动宫映亭后背上。

以谭景澈身前的热,暖着宫映亭。

宫映亭依旧任他搂着,不言语,也不推拒。

“相爷冷么,卑职倒是将大氅脱下来给您?”

何止是一个大氅,就算是宫映亭想要他一颗心,谭景澈都能立马儿剖出来给宫映亭。

能将此人揽在怀里,谭景澈自觉,死而无憾。

可这回子宫映亭还是没搭话,谭景澈觉着,他莫不是生气了。

“相爷,今儿卑职冒犯…….”

“住嘴。”

宫映亭自谭景澈怀里抽身,理好了自己的大氅,再伸手想替他捋大氅时,发觉谭景澈已经自己理好了。

“天寒,相爷将大氅裹紧些,莫着了凉。”

谭景澈置身跳动的火光一侧,面若暖玉,唇如腊梅。

“好。”

宫映亭心里乱撞,移了眼神儿,不再看他。

“天晚了,招呼林尚书跟李尚书也回罢。”

就着谭景澈喊人的功夫儿,宫映亭拿起灯笼,等着宫煊来接。

“相爷,外头冷,这灯笼就让卑职拿着罢。”

谭景澈不由分说,接过来教风拍的冰凉的灯笼棍儿。

二人便并肩走在廊桥上,既不相顾,也无言语。

听得那边儿的廊桥上,笑语连篇,谭景澈也想再与宫映亭搭话儿,终究是没能有这个胆儿。

宫映亭只是走着,他心里头乱得很。

不知是在方才的事儿在他心里作乱,还是先帝留给他那封信作乱。

“老爷,您可冷么?”

宫煊晚来了会子,替宫映亭装好了那裹着锦缎皮子的手炉,见了他便递上去了。

宫映亭接过来:“不冷。”

“谭尚书。”

宫煊自知做事儿要做的周全,便也给谭景澈拿了个宫映亭久不爱用的,装了炭火递上去了。

“啊,谢谢宫管家。”

谭景澈受宠若惊,接过暖炉,仿佛拿来了救命稻草。

那宫映亭的身子极凉,抱着一会子的功夫儿,倒是将自己身上的热气儿都吸走了似的。

一丁点儿也不剩。

谭景澈从来没像今儿一样这么冷过。

“宫煊。”

“哎,老爷。”

宫煊也提着一个灯,本站在他俩身前照亮带路,听着主子唤了名字,他便到宫映亭身侧去了。

“一会子从厨房里拿些点心给谭尚书装回去。”

“好,”宫煊又问,“那咱拿些个什么,厨房里头东西怪多的。”

宫映亭想了想:“拿些玫瑰酥饼,还有些荷叶酥。”

“好。”

宫煊应承,见前头已经起了积雪,兀自搀扶起主子的臂膀。

“您慢些,踩那没有雪的地方儿,免得脚下受了寒。”

宫映亭点头:“你有心了。”

“老爷言重了,说起来,”宫煊夜里去关门儿,见四周有些异样,“小德子似是加了些许人手,将宫府里三层外三层的绕起来了。”

“嗯,聂嵩岳来访,临了说了些旁的,说将小德子留在宫府护卫安宁。”

宫映亭想着,他大抵是亲自又找了小德子,若不然,怎么会登时加那些个人手。

“老爷,我有一事不明。”

宫映亭:“问。”

“小德子他们成日里在房梁上飞来飞去的,平时都歇息在哪儿。”

宫映亭答道:“自是轮流回东厂衙门歇息。”

宫煊又问:“那东厂的衙门在哪儿呢?”

“东厂的衙门在哪只有东厂提督和他手下那些会飞的知道,自打东西厂掌事起,不论知道他们老巢的是官儿,还是寻常百姓,有意还是无意,一概按泄密处置,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宫映亭说完了,轻笑了两声:“我可不想知道。”

“对了,你说此事倒是提醒我了。”

宫映亭看着宫煊道:“过些日子,从宫府侧面儿买一个小些的宅子,专门儿给小德子的人歇脚。”

广施恩惠,才是有求于人,又不想受制于人的,至关重要的一扣。

宫煊明白过来:“老爷,您好精明。”

“莫急着去买,后头高低还有个正月十五,等着过些日子天气还冷,再叫他们也不迟。”

这一主一仆之间的话儿,着实把谭景澈听的有些迷糊。

他大抵还是能听懂些个的,只是像那刚学会走路的婴孩,没法子跑起来一般。

听得浅薄,道行更浅薄。

“相爷,您为官,真是出神入化。”

宫映亭不喜人夸奖,与谭景澈对视之间心里怦然,听见他拍马屁就烦起来了。

“你才入官场,朝廷诸位大员也还没见过,不知他们手段的狠毒,你先莫学权斗,只学着听本相的话儿就好。”

这交谈间,众人已出了花园子,到了方才宴请众人之地。

宫映亭转过身儿来,望着谭景澈道:

“天色晚了,本相就不留谭尚书了,请回罢。”

“相爷。”

谭景澈拿着点心,叫住宫映亭。

“怎了?”

宫映亭本向着正堂去了,听见招呼自己,便停住了身子,等着谭景澈接着说。

处涸辙以犹欢,选择王勃《滕王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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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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