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除夕后,百官照常上朝,自然,即使不上朝,各位官员也应在各自的衙门里头办事儿,不得缺列。

前儿个夜里,谭景澈问宫映亭日后上朝用不用他接。

他自是不用的,宫映亭回身儿当即就婉拒了他。

这宫府廊桥私会也就算了,上朝要是都凑一块儿,着实太显眼了。

说轻了是宫映亭为官不端,说重了,就是丞相与自己辖下尚书勾结,要谋反。

宫映亭到的早些,才到午门前,便看见聂嵩岳在那对着犯事儿的小太监大发雷霆,正寻思着要不要此时就过去。

可那聂嵩岳看见宫映亭下轿子,立马儿就放下手里的活计,敛了声儿,来迎着他。

那犯了事儿的小太监见状,如释重负,自此见宫映亭肃然起敬,视他为救命稻草。

“见过丞相大人。”

宫映亭干笑两声:“聂公公忙着呢。”

聂嵩岳将拂尘搭在臂弯上:“这新来的小太监不懂事儿,噢,丞相大人,今儿不上朝了,皇上还在长春宫呢,一会子您直接上文华殿里头就是,省的绕道儿了。”

“好,多谢公公提醒,”宫映亭本想走,临了又想起自己尚有些事儿要交代,“这会子本相殿里那些文华殿大学士还未到,烦请聂公公去殿里燃个炉子。”

聂嵩岳答应的利落:“是。”

宫映亭裹着大氅顶风往前走,忽而起了一阵疾风,险些将他的冠吹掉,宫映亭就微微低下头,伸出手来扶着。

这两夜下的雪,几乎被东西厂的小太监们扫净了,可人将雪扫净了,风又作祟吹回去些,弄得地上斑驳不堪,宫映亭迈的步幅大些,专挑着没湿的地方儿走。

这宫中的雪景,是比寻常将相侯府之中的好看多了。

黄瓦红墙,落雪片片,有些妃嫔养在宫里的黄猫儿,小眼珠儿滴溜圆,在这参差的瓦上翻飞,追逐打斗,身上滚起雪来,着实像沾着豆粉的胖乎汤圆儿。

还有一只纯白的狮子猫,从房上蹦下来,挡在宫映亭面前,喵喵直叫唤。

“怎么啦?”

宫映亭以为自己挡了这猫儿的路,便往右侧一挪,可这猫儿还是不动,就是直直的看着他。

“我可没有吃的啊。”

宫映亭蹲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摸那匹小白猫的额前。

他是有些怕的,因为儿时曾听得宫叙说过,那猫儿的脾气不定,心情不好了便会伸出爪子打人,将那胳膊上手上撕咬的全是血淋淋的伤。

白猫不惧他,顺从地探头,将毛茸茸的脑袋瓜蹭到宫映亭手底下。

“丞相大人,您蹲在这儿干什么?”

聂嵩岳骂完了小太监,紧着往文华殿赶过去,这才到这儿便看见宫映亭在雪地里蹲着,疑心他身子不适了,紧着问问他。

“这匹白猫儿,可是哪个宫里的妃嫔养的?”

宫映亭站起来,指着贴在自己小腿上耍赖皮的狮子猫,向聂嵩岳询问此事。

“哎哟,这猫儿可给我们惹了大麻烦。”

聂嵩岳看见这白猫,苦不堪言。

“这猫儿不是宫里的娘娘豢养的,是从外头跑进来的,将那娘娘们的猫儿打的浑身是伤,将它围追堵截也抓不到,您是用了什么**术,让它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的。”

那白猫儿看了聂嵩岳,一改驯顺的模样,弓起后背,炸了浑身的毛儿,扬着爪子就要去挠他。

“没事儿没事儿。”

宫映亭见状,拿手将猫脑袋包起来:“莫打人。”

说也奇怪,宫映亭的话,它却句句都听得懂。

“大人,这猫若是逮着了,照惯例,是得交予卑职处理了的,既然它与大人投缘,不如大人.......”

聂嵩岳见这猫,横竖是心惊胆战的。

宫映亭想了想便答应了:“好,这匹白猫儿就归了本相府里养着,你到时交差便说,是你将它带去,埋了,以免尸骨惊着妃嫔们。”

聂嵩岳高兴了:“哎哟,丞相大人,您真是卑职的贵人,次次遇见您,都能解卑职燃眉之急。”

主要是今儿个这猫让宫映亭收走了,聂嵩岳还能多拿一份子赏钱。

“嗯,”宫映亭将白猫抱在怀里,“小东西,还挺沉的。”

“您不取个名字给它?”

聂嵩岳走在宫映亭身侧护送,怕他踩滑了伤着自己。

即使不下雪,东西厂的提督也有护送丞相安安稳稳进文华殿的职责。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琼枝,就叫它琼枝。”

宫映亭今儿格外的高兴,这猫儿听话,他抱着的时候儿,逗这猫,猫也不恼。

“聂提督。”

宫映亭见走到僻静处,问起他话儿来。

“丞相大人,您请说。”

宫映亭看看四周:“说起来,你是曾目睹三皇子策反之事?”

聂嵩岳摇头道:“回大人的话儿,卑职没有目睹,是锦衣卫大指挥使姚青目睹此事,转而告诉卑职的。”

“姚青怎么说?”

聂嵩岳道:“他说那日,在御花园里看见了赵阅离,皇帝,还有胡西海,似是一同谋逆。”

“御花园?”

宫映亭皱眉:“御花园可是官员们能去的?”

听宫映亭的问话儿,聂嵩岳忽然反应过来:“不能去,但卑职与姚青,胡西海都是可以去的,定是有人将赵阅离带进去的。”

宫映亭追问道:“先帝未驾崩时,千步廊是谁值守的?”

这千步廊就是通往御花园的必经之路,千步廊两侧便是文华殿与六部的衙门,还有督察院与大理寺,而将此廊走到尽头儿,便是皇帝与后妃们的居住之处。

此门有重兵把守,在早些年子都是此门守卫自成一个衙门的,制度森严,以免后妃误闯出来,朝廷的官儿们误闯进去。

到了大锦,这门儿便由着各位皇帝自己吩咐人把守了,那衙门也就彻底取缔了。

东孝文谋反那阵子,确实是将此门交予西厂把守了。

“回丞相大人的话,是.......”聂嵩岳经宫映亭这一提,霎时间就觉着不对劲儿了,“西厂。”

“大人,您是说,西厂从一开始就在,在,策划此事。”

“怎么,聂公公这城府颇深的人,竟猜不透此事。”

宫映亭皮笑肉不笑,说话儿也阴恻恻的。

“是,卑职还得跟着丞相大人学呢,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宫映亭不再搭理方才那话茬儿,转而道:

“这六部尚书,其中可也有宫原朔的人?”

“回大人的话,有,”聂嵩岳道,“兵部冯尚书自不必说,与赵阅离、宫原朔甚为交心,那工部新上来的钱尚书,卑职拿不准,但钱府私底下贩盐,至今相安无事,大抵也离不开宫原朔给的佑护。”

“有其父必有其子,吃穿用度,哪个也跑不了私贩细盐得来的银子,实在可恨。”

宫映亭自殿试那日起,见钱霜就实在恼火:

“罢了,莫提那钱尚书了,一个刑部,一个工部,损了两位老臣,皇帝才教吏部纳员,这钱霜你且盯着,谭景澈是本相选的,对他可不必那么上心,只是留心了他去不去勾结那些冯肆章那些人。”

宫映亭又补上一句:“还有刑部跟工部那两位失踪的主官儿,聂提督倒是派人去查查,这俩人可是已经死无对证了。”

“是,卑职找日子去查查,但是——”

聂嵩岳的心思没在这儿,他指着文华殿边上儿,一个滚着雪球傻乐的男子。

“这位大人甚是眼生,又穿着正二品的官服,可是您说的,刑部谭尚书?”

这谭景澈还在团着雪球,脸冻得通红。

宫映亭尴尬的笑笑:“是。”

聂嵩岳很以为奇:“噢,这谭尚书,竟在此处堆起雪人来了,还有模有样的,手巧的很。”

这一下儿着实让宫映亭有些说不出话来,笑也不是,怒也不是。

他方才想起自己嘱咐聂嵩岳的话儿:盯着他去不去勾结冯肆章等人。

这还盯什么。

任是谁都可以放心,谭景澈看着是没那个脑子了。

“相爷。”

谭景澈看见宫映亭与聂嵩岳并肩而立,急忙抖掉了大氅上的雪,往二人所站之处走去。

宫映亭点头:“嗯。”

“这位是东厂提督,聂公公,今后在朝廷里,尚可倚仗他。”

谭景澈听宫映亭这么说,自是与聂嵩岳行了礼:“见过聂公公。”

“啊,丞相大人言重了,如此,卑职先到文华殿里头燃上炉子。”

聂嵩岳见宫映亭点头,提溜着拂尘就进了文华殿了。

“说起来,你在这堆雪人儿,不冷么?”

宫映亭拿他没法子,那宫里原是与外头有差别的,教人家扫剩下的雪特别厚。

特别适合堆雪人。

“不冷,诶,相爷,您怎么还抱着一只猫呢?”

谭景澈看见这白猫儿,更欣喜了,拿满是雪水的手去摸它时,白猫儿也并不抗拒,也不大高兴,只是没有如喜爱宫映亭一般喜爱他。

“本相给这猫儿起了名字,叫琼枝。”

宫映亭也腾出手来摸摸它。

“琼枝,可是‘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的琼枝?”

谭景澈爱读诗书,不假思索便说出此名儿的出处来。

宫映亭笑了:“正是。”

“相爷是爱猫,还是爱犬呢?”

谭景澈捋那小猫上瘾,拿手指尖去抚猫的鼻子,气的它鼻子一皱一皱的。

宫映亭换了手抱猫,无意间碰到它暖融融的脚爪,他心里一软:“都爱。”

这猫儿许是被抱的不舒服了,挣扎起来,蹬了宫映亭心口一下,疼得他眉头一皱,身子不稳,脚下还有一片未扫开的雪,生怕自己摔了,便伸出手想要扶着墙站住。

“相爷。”

谭景澈怎么忍心让宫映亭去触摸拿冰凉的墙。

宫映亭站稳了,才觉手背滚烫,转头望去,自己的手竟被谭景澈的大手牢牢地攥住,包在他的手心儿里。

猫:?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选自唐朝诗人高骈的《 对雪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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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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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莫霓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