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助理。”陆琪安也淡淡回礼，随后补充道，“这位是我朋友潘乔。”
“叫我宋辞就可以了。”
五人坐定，气氛微妙。
但是周宣完全没有感受到其中的暗流涌动，他挑眉，神色得意：“怎么样？哥没骗你吧？”
潘乔抿着酒笑：“还真是顾总。久仰久仰，只在电视上见过，真人比镜头里还帅。”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陆琪安听的。潘乔看了看陆琪安，又看了看顾沉，越看越是觉得两个人登对，她已经在想象陆琪安的盛大婚礼，到时候顾沉可一定要给她封一个超大的红包。
陆琪安神情平静，表面毫无波澜，唯有眼底深处微微荡起细碎的涟漪。
周宣听了却有些不是滋味。酒劲上头，他忽然觉得叫顾沉出来简直是自找没趣，风头全被抢光了。
“怎么，师兄我就不够帅吗？”他愤愤不平。
潘乔听出来了他的不快，却偏不肯顺他的意，笑得俏皮：“帅是帅，就是少了点资本的光环。”
周宣被她噎得一时语塞，脸上红白交错，连酒意都散了几分。
宋辞坐在一旁作壁上观，看到周宣吃瘪，心里忍不住有点畅快。
不怪他幸灾乐祸，实在是周宣这小子这几天太能找事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周宣的搞事情能力。
潘乔望向他，眼带笑意，又抿了一口酒。
“你慢点喝。”周宣皱眉，“这酒烈，小心呛到。”
“怕什么。”潘乔一挑眉，“这不是有你在？你不是还说自己是医学院优秀毕业生？”
“我算什么。”周宣看向宋辞，“宋辞才是四年全系第一。”
话音刚落，原本沉静的顾沉突然动了动，脚下轻轻踢了他一记。
周宣瞬间酒醒一半，只是还没等他说话，潘乔便开口：“哇，这么厉害，芊芊知道了肯定崇拜死了。”
陆琪安似是察觉到氛围有些古怪，淡淡扫了他们仨一眼。
这才消停没一会，周宣又开始没话找话：“说起来顾沉当年也是保送S大的。”
顾沉垂着眼，眉骨的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潘乔顿时来了兴致：“这个我知道，但顾总最后为什么放弃了？”
话音未落，陆琪安神色一变，悄悄拉了拉潘乔的裙摆。
一向胆大直率的她，此刻却忽然退缩了。她害怕听见那个答案，什么“为了更好的发展”、“个人选择”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会把她那段年少懵懂的情感彻底碾碎。
那样就等于亲口告诉她，她从头到尾都不值一提。
她的自尊承受不了这种打击，哪怕那个人是她年少时的梦，是她曾经仰望的光。
顾沉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指尖在杯沿上缓慢摩挲。
潘乔继续追问：“我还记得，学校为你空了个名额，大家都在议论呢。还有，你连毕业典礼都没来。”
陆琪安的手指攥得更紧，指节微白。潘乔察觉了，悄悄回握住她的手，眼神还是紧紧锁定着顾沉。
周宣越发后悔把顾沉带出来了。这个人一句话不说，光是往那里一坐就吸引目光无数。
“查户口呢？”周宣语气倏地一冷，“问得这么细？”
潘乔挑眉，毫不退让：“顾师兄可是我们学校的传说，不许人多好奇两句？”
“好奇什么？他又不是犯人，非得被你这么盘问？”周宣也不耐烦了起来。
他余光扫向顾沉，顾沉脸色苍白，他暗道不好。
“别喝了，你身体还没好。”说着便顺手将他手中的酒杯拿走。
顾沉任由他将酒杯拿走，眼神空落落的，似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沉思。
他其实一直是那个最懦弱的人，清醒时，他不敢去想那天发生的一切，偏偏梦境却一遍一遍将他拉回到过去，将他按进痛苦里沉沦。
“顾总。”宋辞低声唤道，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走吧。”顾沉轻轻点了点头，嗓音低哑。
眼看着他要走，陆琪安只觉得心中一空，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但她很快又被他的虚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他怎么还没好，还是又犯病了。
她没看他，却忍不住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
宋辞起身，伸手去扶，却被他侧身避开。他知道顾沉不愿在人前示弱，尤其是，陆琪安还在这里，宋辞无奈随他去。
“我们先失陪。”宋辞开口。
陆琪安靠在沙发上，双手交叉胸前，只是握着酒杯的那只手指节微微泛白，“慢走。”
她强忍着没有说任何关心他的话。
潘乔看出顾沉状态不对，也跟着站起身：“没关系，你们快去吧。”
周宣一边抓起外套，一边回头嘀咕：“我得跟着看看。”
潘乔点点头，神情也跟着凝重了几分。
“没事的，老毛病了。”周宣临出门时语气缓了下来，像是安慰。
潘乔转头望去，只见顾沉脚步不稳，宋辞连忙搀住，他的背影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瘦削。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禁皱起眉。
陆琪安终于忍不住抬头望向门外，但那人早已消失在灯影尽头。她胸口一阵莫名发闷，只觉得空气变得湿润，雾意沉沉，连眼前都一片模糊。
等潘乔回过头来的时候，陆琪安早已将目光收了回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潘乔忍不住开口：“顾沉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陆琪安没吭声，指尖轻轻转动着杯子，眼神淡漠。
潘乔皱了皱眉，“你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吗？”
“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医生。”陆琪安语气带上了一丝烦躁，明显是不想潘乔继续追问。
潘乔听着这番话，心里却泛起了些不明所以的情绪。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懂陆琪安了。难道她真的放下了吗？明明上次还觉得她对顾沉是有情的呀。
她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一丝懊恼。早知道这样，刚才就不该追问顾沉那些事。说到底，自己确实有些冒失，也该给周宣道个歉，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他的脸。
随后，她又提醒道：“可他毕竟是你老板，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吧。”
“无所谓。”陆琪安淡淡回道，“合约写得很清楚，他不能无故开除我，不然可是要赔我天价违约金的。”
潘乔听着她这副毫不在意的口吻，心里愈发拿不准她到底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只觉今晚酒喝多了，平日里精明的脑子竟也转不动了。
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你有周宣的联系方式吗？”
宋辞将顾沉扶进车里，周宣默契地从另一侧上车。
安置好顾沉，替他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后，宋辞快步坐进副驾驶。
“去医院。”他边扣安全带边吩咐。
“不去。”顾沉低哑的嗓音响起。
“顾总。”宋辞透过后视镜望向后座，眉头紧皱。
周宣这时轻声打断：“没事，回家吧，有我在。”
宋辞见他神色笃定，只好点头，吩咐司机直接驱车前往顾沉的别墅。
夜色深沉，车灯在柏油路上投出长长的光影，蜿蜒的车道尽头，是一栋极简风格的三层建筑，仿佛独立于城市喧嚣的堡垒。
车缓缓驶入庭院，夜风拂过水池边的银杏，树影在石板上摇曳成静默的诗句。
可纵使归处再安稳，顾沉心里却是一片荒芜。身上的痛远不及心头的冷，陆琪安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个不相干的路人。
明明，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总是围着他转，满心满眼都是他的。
仿佛又想起了那些温馨的时光，他有些分不清，那些事情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只是他的幻想，可是身体的疼痛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嘶……”他似终于压抑不住，低哼一声。
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着门把，在昏黄的灯光下手背上的青筋浅浅浮现。
他像在地狱中挣扎，想要抓住能把他拉出深渊的光，却终究什么也没有抓住。
第二天，阳光明媚，三人在饭厅用早饭。
饭厅宽敞明亮，长桌上铺着熨得平整的浅灰桌布，银制餐具映着晨光，一切都井然有序。
“蓉姨，你做的饭真是人间美味。”周宣一边吃一边夸赞，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
“小周喜欢的话，要常来啊。”蓉姨笑得慈祥。
“要不是离医院太远，我真想搬过来住。”
而另一边，宋辞正与顾沉讨论公司的事务。
顾沉总是回应得极其简洁：
“好。”
“可以。”
“你看着办。”
蓉姨越看越满意周宣，他活泼、健谈，能把家里的气氛都带活。而且还是医生，比顾沉认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好太多了。顾沉和宋辞虽然都很好，但一个太寡言，一个太冷静了些。
周宣吃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看消息，不时回几句，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他并未察觉，两道灼灼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过了片刻，周宣才抬起头，正好对上宋辞与顾沉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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