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步伐轻盈地走出月亮门,汤蕴在近前停步,抬头一看,霎时眼前一亮——宋蔺穿着金吾卫便服,暗红团花圆领袍套黑棉纱外衫,头戴宽大的重戴,帽檐微微翘起,像块饼似的,富有可爱的色彩,腰间一根玉蹀躞,跨一把环首刀,脚踩如意履,怎么看怎么英姿飒爽;而平陆则是古银色云水纹翻领胡服,黑色的皮蹀躞上挂一把埋鞘环首刀,配乌皮靴,若是嘴里叼根狗尾巴花,就更像江湖侠客了。

二位少年站在一起,浑似一对双生子,看得人目不暇接。

在汤蕴眼中,世上的脸分为两类,一类是画得出,二类是画不出,显然宋蔺就属于第二类,长得是惊为天人,精致、好看又耐看,作画无论如何画不出他的神韵;而平陆在寻常人中亦算是美男,只要站在宋蔺身边,五官当即就被比下去,显得整张脸都是钝的,好在钝得耐看,也就不会丑,甚至能够与他平分秋色。

汤蕴有将他们一齐入画的冲动,然而捉贼一事还没定论,自己不能被美色所迷。遂将心思对准平陆,她上前向二人合抱双手:“见过小侯爷,崔公子。”

二人亦是回礼:“见过汤姑娘。”打眼一瞧,都觉得她跟壁画里的仕女似的,灵气得很。

平陆将目光不动声色地转移到宋蔺身上,只道他们今日这身打扮,还真是相配,分明就是少年将军和古灵精怪的将军夫人嘛。若不是有这层尴尬关系,他真想打趣两句,看看他们脸不脸红。

宋蔺今日原不当值,但他需得回营探视昨夜受伤的下属,再加上圣人临时有公务指派,还要出城一趟,是故他想先来汤府将那金扣白玉盏带走,其余事务等回城再说。而平陆则是为了昨夜之事前来,想看看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

将视线移到汤蕴的鼻子,宋蔺碍于对她头脑的敬畏,说起话来底气不足:“汤姑娘,请将玉盏先交予我保管吧。”

汤蕴真被这开门见山的劲吓了一跳,见到美男的喜悦之情一扫而光,单是昂着头问:“为何?我听说那贼人已经受伤了呀!”后一句乃是给平陆以暗示,她昨夜不在。

崔平陆一听这话,眉眼之间果然舒展了一点。

“你昨夜没在?”宋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了一句,解释道:“贼人受伤,但同伙还在,也许他们会再次行窃,所以玉盏还是放在我这里较为保险。”

平陆对于宋蔺要拿走玉盏这一提议很是支持,一来他不想再让楚沅行窃,玉盏放在九原侯府,有映洲守着,暗卫府兵又均是高手,起码能让她知难而退;二来是他想看这玉盏是何模样,能否找人再做一个送给楚沅,免得她再以身犯险;最后三来若能因这玉盏而将眼前二人给绑在一起,说不定一来二去的,自己就能从母亲乱点鸳鸯谱里脱身。

平陆转头望向汤蕴,见她满脸犹豫之意,便推波助澜地说:“听说那贼人武艺高强,与映洲打了个不分胜负,你可将玉盏放到九原侯府让他保管,准不会有问题的,等贼人落网,再给你送回来。”

宋蔺的眼睛干净透亮,看着汤蕴一点头:“请你...”配合?帮忙?答应我?好像都不太对,在腹中请你半天,他彻底哑火了。

平陆侧头看他一眼,心道真是笨嘴拙舌不忍直视啊,这话都说不明白,我还怎么指着你给我帮忙。他的眼神之中不经意浮现出些许无奈,随即便很讨巧地笑起来:“请你配合他的公务,答应他的请求。”

汤蕴上下打量平陆,忽然也是一笑:“听说此事由崔参军主理,小侯爷只是出于情谊去给你帮忙,怎么就变成我配合他呢?”

平陆被将一军,垂下头眨了眨眼睛,随即编出一个谎来:“我昨日傍晚回府去查贼人留下的痕迹,并未收到映洲来汤府捉贼的消息。”话说完,这才反应过来汤蕴对自己有试探之意,接着很好脾气地一躬身:“两案并一案,你将玉盏放我这里也行。”

汤蕴对于平陆这一手化整为零的解决方法很是惊讶,眼下还未确定神秘人就是他,自己应该多稳住些,既然他已经伸手,自己就断没有再拒绝的道理,只好是应下来:“好,但我想知道你们后续如何部署?”

平陆想到楚沅的伤势,短时间内好不了,严查之下亦出不了城,只能留在城内养伤,伺机而动。他思考时不由自主地抠大拇指,汤蕴观察到这一小动作,心想他在紧张什么?是能不能捉到贼,还是怎么避开金吾卫搜查。

宋蔺以为他是忧心抓不到贼,当即一拍他的肩膀:“放心,半月之内我定能帮你抓到他们。”

这回是汤崔二人一齐惊讶,齐齐望向了他:“此话怎讲?”

宋蔺抬手指向自己肺部的位置:“女贼与我交手时被我打伤,总要去抓几贴药吃了才能好转,我今早已经安排人手去查附近的药铺,很快就会有结果。”说完话,他转向汤蕴:“我今日事忙,请姑娘现在就将玉盏给我。”

汤蕴见他这身打扮的确不像是闲人,因此不再饶舌为难:“请小侯爷稍等片刻。”

身影穿过月亮门,平陆双手放在身后,眼睛一眯,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有什么打算呢?”

由于并没有打算,宋蔺便简洁地回了两个字:“严查。”

“你可见过那女子的脸?”

宋蔺一摇头:“没见着。”

“她站你面前你能认得出吗?”

宋蔺还是一摇头:“认不出,但只要与我交手,我就能认得出。”

“男贼呢?”

宋蔺转头望着平陆,上下扫视一番,心道那男贼的身手和身材与你有七八分像,但自己上崔府问过,下人都说你早早入睡,所以还是别说了,免得伤感情。拿定主意,他摇摇头:“暗器没你使得好。”

平陆看着脚下的鹅卵石,若有所思地说:“为什么这么说?”

宋蔺从怀中掏出剩余的那颗石子:“他逃走前用这石子做暗器,是朝我无关紧要的位置打的。”

平陆头一侧,没忍住从嘴角勾起一道弧度来,单是暗暗地想,你那扇子使得出神入化,我没被你伤着就算不错了,更何况我哪能真打你,回头打伤了你,还不是我去照顾。他踹了踹地,轻声说道:“兴许他也不想伤人。”

宋蔺看不出他有什么奇怪之处,就只是很赞许地说:“若是与你交手,你肯定能看出我哪里有破绽。”

平陆只道你真是高看我了,昨夜你一动起手来跟个疯子似的,我可没看出你破绽在哪。腹诽一阵,他看到汤蕴从月亮门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一星,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刚要迎上去,汤蕴已经走到面前,接着就见一星朝自己一个平地摔,扑了过来。

未等平陆想好救谁,宋蔺已经稳稳接住那只金扣白玉盏,一星一阵踉跄,方才站稳。

“差点把盏摔了。”宋蔺怨怼地说着,打开盒子一看,果然是那只精雕细琢的玉盏,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显出玉石的水头。

一星这记假摔,乃是汤蕴设计好的,方才她在院内听到宋蔺说神秘人用石头打他,而那些金吾卫受的暗器都是飞刀,两相对比,对宋蔺打那两下就如玩闹一般。是故她才想出假摔这法子,想看平陆的身手跟那神秘人像不像,哪知被宋蔺给搅了。

汤蕴没忍住翻了一记白眼,平陆看她脸色不好,正要招呼宋蔺把玉盏给自己看看,就见他对二人合抱双手,向前一躬身:“多谢汤小姐,宋蔺先行告退。”随即又向平陆一点头:“等我回城找你。”

平陆原本想问他,要将玉盏放于何处,但碍于汤蕴在此,只能由他去了。二人顺着青石板路走了几步,平陆侧头看着汤蕴平静的面庞,轻轻笑道:“听说你差人给我送信,信里说了什么?”

汤蕴一摇头,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昨夜为何没来帮忙围捕贼人。”

缓步走入汤府后院,平陆思绪飞快,大拇指在环首刀的刀柄上不断摩挲:“这几日查证,四处奔走,把我累狠了,晚上在家里跟管家核对完账本,便睡下了。”

汤蕴低低“嗯”一身,双手交握于身前,迈着步子静静地想,一时没有说话。

小路两侧的花圃之中开着几样不知名的花,黄的红的紫的看着挺热闹,时不时从里面飞出几只翩跹的蝴蝶,风一吹,满园的桂花香气裹挟着海棠花瓣,扑扑簌簌地掉下来,一地碎花残叶,都是秋意。

汤蕴在其中穿行,平陆不进不远地跟在身后,想着她跟自己聊说书时的向往之情,昨夜有没有去凑热闹还真不好说。拿定主意后,他问了一句:“你向来喜欢说书作画,昨夜那么精彩的打斗,你没看到么?”

汤蕴闻言,缓缓抬起头,眼神之中满是可惜:“我倒是想,那位小侯爷可不许。”

平陆诈了一句:“可他说院中是有人的。”

汤蕴佯作大惊失色:“怎会?难不成是贪玩的小女使藏在里面看抓贼?”

平陆仍然是不相信,然而转念一想,说不定是汤楹。就没再追问,只是附和地一点头:“没准儿。只是可惜了,你没看到那么精彩的打斗。”

汤蕴闻言,知道反客为主的机会到了,当即将他引到廊桥水榭里去坐下:“你给我讲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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