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当夜,汤蕴决定去那小巷一探究竟,若是没有风吹草动,就将这几日查到的消息告知兄长,让他转告宋蔺,如此才更可信,依着那个榆木脑袋,要是自己去说,只怕他非但不怀疑平陆,还会认为自己挑拨离间。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都有金吾卫巡街,单是不见宋蔺的身影。

在巷口对面的街道上停下,汤蕴将马拴好,便昂首挺胸背手而行,做个男子模样。巷口坐着三两妇人,不时对那间小院指指点点,正是热火朝天。汤蕴蹲身凑过去,不声不响地蹲在一旁听她们撩闲。

刚一过去,就有一个眼尖绿衫妇人望着她:“哟,这小娘子眼生,不是住在咱们这里的吧。”

汤蕴心道怎么就被认出来了呢?随即垂下头,害羞地点点头:“我是,我是来...”话到此处,她突然顿住了,原本想说抓汉子,然而说不出口,只是一味脸红。

几位妇人见她还是个没开脸的姑娘,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粗俗,又看她的相貌气派,与这几日频繁进出的小郎君很是相配,便认为他俩牵涉的定是高门大户中的秘辛,便压低声气,神神秘秘地问:“你来找他们?”

循着妇人手指的方向,汤蕴看到那座清净的小院,里面烛光闪烁,便立刻放心下来,他们还没换地方。她用袖子擦着脸上因紧张而留下的汗水,又是一点头。

几位妇人见她生得美丽,人又是纤纤弱质,当即想到一出他俩有婚约在身,然而负心小郎君带着外室隐遁此地,女方上门捉拿的大戏。由于想得动情,那妇人说话时,语气中都带着关切怜悯之情:“他们搬来几日,那院中女子还没露过面哪。”

“那小郎君是你什么人啊?”

汤蕴眼皮一抬,见她们也是热心,打个腹稿便说:“我们原有婚约在身,然而彼此都没看上,但父母却要我们履行婚约,我便只能抓个他的短处,与他退婚。”

“真是苦命的姑娘。”

“我想问问各位娘子,他来这里有几日了?”

绿衫妇人一拍脑袋:“有七八日了吧。”

一边的红衫妇人又说:“院内的女子好像病着,每日都要煎药,那药味老远都能闻到。”

七八日前,正是宋蔺满城追人的时候,想必查得太严,平陆不能将人送走,方才找到这么一处院子把人养起来。想到此节,汤蕴又问:“那他都是何时来?何时走?”

一个紫衫妇人凑过来,思索半晌,一拍脑袋:“都是傍晚来,有时一会儿就走,也有时候不走。”

汤蕴点点头,起身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一点碎银子,递过去:“多谢各位娘子,请勿将我今日之事说与旁人。”随即合手躬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而去。

几位娘子得了好处,又听到点故事,故而眼神一对,纷纷决定对此事缄口不言。

回府路上,汤蕴骑着高头大马,再次遇到巡街的金吾卫,两小队人马,宋蔺领头前行,与汤蕴擦身而过。他以黑布带子挽规整全冠,身穿红中衣,外罩银黑铠甲黑披风,足蹬虎头錾金靴,腰间配银装仪刀,真是气度非凡。

汤蕴在昏暗夜色中静静地想,圣人赞他四海第一美战神,也并非夸大其词。像他这样的相貌,单是生于世间,便是造福一方了。

然后她又想起平陆那间小院,既然此刻人就在里面,那到底要不要告诉宋蔺前去拿人?可若他不相信自己,反而打草惊蛇,那该如何?况且他们既是胶膝之交,又是亲表兄弟,自己一个外人去说,未免有多嘴的嫌疑。

迎面而行时,宋蔺的余光也瞟到汤蕴,那一刻就单是眼熟,直至二人错过,他才反应过来,是汤府的三姑娘。眼下在巡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若是不去,往后她与平陆成亲,会不会挑我的理?会不会不让平陆再找我玩儿?

想到此处,他忽然拿定主意,回过身去喊了一声:“汤三姑娘。”

汤蕴闻声停马,正要回身,宋蔺已至身前,抬眼望着她说:“不必下马。这几日城里不太平,你若没有要紧事,就别夜行了。”

“啊?”汤蕴礼数周到的对他作揖,面容很是不解:“你们没日没夜巡街,还不太平吗?”说来也好笑,自己明知贼人藏身何处,却不能言明,眼前这小侯爷,说是每日严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真算不上聪明。

这几日来,宋蔺已将贼人藏身之处定在周围,才领人前来巡街。然而听闻汤蕴此言,不能将计划如实相告,就只好是惭愧:“贼人一日未落网,长安便一日不太平。”

汤蕴听他诚恳,也不好再说不着四六的话,便只问:“那你有线索了吗?”

宋蔺一点头:“有的,快回吧。”心道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她那么聪明,保不准会像上次那样坏我的事。随即向她合抱双手告退,转身追上巡街的队伍。

汤蕴望着他那匆匆而去的背影,只道这是跟我行的哪门子礼呢,又想起旁人都说他不会说谎,那必是真有线索,自己也就不必先告知兄长关于盗贼的消息,或许可以再跟平陆几日,看看有没有新发现。

拿定主意,汤蕴执着缰绳,很是悠然地晃回府中,简单吃了几个点心,便去洗漱,而后回房休息。许是这几日累到一定的程度,她穿着中衣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就昏昏睡去。

翌日午后,汤蕴仍然做男子打扮,着一身软翠忍冬纹丝绸圆领袍,戴一顶翠玉黑布软脚幞头,骑着马到京兆府对面的茶楼中等。

今日衙门里事杂,平陆直到天黑透了才散衙,出门后在附近酒楼里意意思思地买几样吃的,就打马换路朝院子里去,今夜这巷子可是清净,连往常在巷口撩闲的大娘们也都做鸟兽散,各自回家休息了。

因平陆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没能与宋蔺再见,是故不清楚他搜证到哪一步以及行动如何安排,方才见到那附近巡街的金吾卫,平陆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翻墙进到院内,屋中闪烁着几盏蜡烛,平陆站在外面轻轻唤了一声:“阿沅。”

“哎。”

听到这一声回应,他才安心。

推门进去,崔平陆将油纸包好的吃食放在桌上,一面打开,一面问:“今日感觉好些了吗?”

楚沅挽着发冠,穿着他的黑圆领袍,松松垮垮地坐在桌子旁边:“也就那样吧。”

平陆啧了一声,拿过她的手腕,脉象浮滑不空,的确是未大好。想了想外面那情形,面色冷静下来:“这两日金吾卫巡到附近了,依着我对映洲的了解,只怕对你已有所察觉。”

“你身后有尾巴?”楚沅夹一片牛肉送进嘴里,随即笑了一声:“平陆,映洲,你俩这名字是天生一对啊。”

平陆点点头,想到年幼时两家开的玩笑,也是笑:“是啊,我俩要是有一个姑娘,就没你什么事儿了。”不等她回答,又说回先前的话题:“有,第二日我便有所察觉,但因对方并无恶意,我就没管。如今映洲过来,嗨,先吃,吃完咱俩换个地方。”

楚沅眉头一蹙,腹诽道既是尾巴,又怎会没有恶意,想必是你不肯为我伤人罢了。忽然感到食不知味,语气也就恹恹的:“又去哪儿?”

“要不去我家?”

“住哪里?”

“几十间空房,随你住。”

楚沅默认去崔府避难,平陆放下筷子起身,收拾包袱兼打扫屋子,希望能将这几日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屋外,汤蕴在半道上跟丢平陆,只好直接奔来这巷子守株待兔,此时见院中长久没有动静,便悄悄潜到院子对面的拐角处,趴在墙上,露一只眼睛去盯着院子。

忽而,院中的光熄灭下去,汤蕴想到那几位娘子说平陆有时不走,那今日就是在此留宿吧。好奇心驱使着她想去听,奈何离得远,一点声音也传不过来。

正是聚精会神之际,忽有一把细剑从身后架到汤蕴脖子上,只听得一道男声沉稳问道:“你是何人?”

温热的肌肤触到冰凉的剑锋时,汤蕴一怔,随即心跳如鼓,还是被发现了。僵着身子回过身去,却见眼前是一身金吾卫常服的宋蔺,这才松一口气。

短短一弹指间,汤蕴的脸色由白转红,一刹那就红到耳根子上。

宋蔺收回剑,眼睛一眯,心道她怎么会在此处?还未等汤蕴开口,便问:“你来干什么?”

汤蕴深呼吸两次,竭力使自己恢复如常,而后走到宋蔺面前,躬身行一礼,然而还是两颊做烧。压低声音指着那院子:“我追贼。”

宋蔺一惊,实话实话:“你分明在跟踪平陆。”

汤蕴做个噤声的动作,虾着腰走到墙根,对宋蔺招手:“你来,平陆和贼人就在里面。”

宋蔺闻言,凑过去站在汤蕴身后,头也是与她叠在一起,眼睛往下瞧了一眼,见她满脸认真,心道自己的确是找平陆时发现她在跟着,但她分明跟丢了,怎么断定平陆在这里面呢?况且贼是女贼,若平陆与贼人一伙,那她过来,岂非是抓奸?

想到此处,依着自己对平陆的了解,宋蔺觉着不靠谱,平陆从来就不上花楼不想女人,怎会与贼扯上关系?随即垂下头看她一眼,又望望小院,这才什么时辰,这里黑灯瞎火,显见是无人居住,平陆怎么会在里面?真是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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