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军南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不仅仅是因为礼朝多年不经战事,所谓守城的军队也大多松散没有经验,更是因为皇帝不得民心。
有些城池听闻了温冉的事迹,都无需她入关,远远的就能看到大门敞开,热情的百姓在城内迎接。
温冉心想,即便没有她,用不了几年,也能有张三李四或是别人义军突起,推翻暴政。
修路致富,武馆学堂都有条不紊地展开。
女子得学习武已成常态,渐渐松动的内心,很难再想象回去以前的日子。
一直到遇到赵雄的军队,温冉手里的士兵已经有大几千人了。
赵雄手里的兵都是京城的精良部队,一个个训练有素,气度非凡。
赵雄养兵数十载,为的就是今日。
两军交锋,就打了个措手不及。
赵雄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被暗算的一天,天色近昏,大军路过茂林,不愿处是青林镇,他原本想着绕近路赶去镇上歇脚,没想到茂林里竟然有埋伏!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埋伏了多久,但一个个身上都沾着露水泥垢,起码蹲了有一天。
赵雄头大,他们赶了一天的路,本来就精疲力竭,不得不提起精神开战。
“你们怎么办事的,青林镇被攻陷了?为什么没有消息传回来!”
传信官瑟瑟发抖,赵雄的长刀泛着冷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劈到他的脖子上。
“去前方探信的人……还没回来。”
赵雄脸色一阵扭曲,恶狠狠地碾碎了脚底的碎木:“那就是死了!你们都是猪脑子吗!妈的,你也给老子上,我们那么多人,还拿不下他们?!”
两军在林间打了起来,地势复杂,打得有来有回。
战火纷飞,直到赵雄看到对面的士兵有人腾空而起,御剑躲避,他的指挥出了岔子,手底下的士兵心底升腾起恐惧,越战越怂。
这哪里是什么正经部队,这是天兵天将吧,难不成老天只要亡了赵家,亡了礼朝。
温冉执剑站在赵雄跟前,他已无心力敌,双目失神。
长剑抵在脖颈上,赵雄无力地垂下双手。
“我输了……”
*
大军一路挥进了京城,直到温冉进了皇城内城,才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迟暮冲进了殿内,眼里似在冒火:“那狗皇帝人呢!”
温冉摇摇头:“估摸着是弃城跑了。”
迟暮咬牙:“他怎么能,怎么敢!做了这么多腌臜事情,还想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作势要去追,这次,温冉没有拦他。
“此行危险,你想好了?”
“当然!”
“……好,我在这皇城等你回来。”
迟暮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一身白衣,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微笑着看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一般,皇帝潜逃,一定跟随着死士暗卫,他此行危险重重,但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对温冉和起义军来说,到这里一切都结束了。
可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我会回来的……一定。”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内,风从大门口灌进来,卷起温冉的衣摆。
礼朝退去了历史的舞台,新的皇帝即位。
温冉坐在案前,愁眉苦脸。
阿青在她身旁掩唇轻笑:“冉姐,平日里看你雷厉风行的,没什么能难倒你,可这封奏折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还没落笔呢。”
温冉烦躁地甩了笔,无力地趴下:“当皇帝好麻烦,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天的还有这么多奏折要批,早知道我就不当了……对了阿青,我哥呢。”
“温大哥和温伯父他们都去江南了。”
“什么!”温冉拍案而起,“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阿青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温良再三嘱托让她晚些再告诉温冉的,现在想来,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就前几日,他们说不喜京城热闹喧哗,皇宫冷清肃穆,还是江南风景宜人,就都回去了。”
温冉提着一口气,很快就泄了气,愁眉苦脸道:“怎么一个个都跑路了!留这么个烂摊子给我一个人啊!”
“不是还有我吗?”阿青笑着,忙取了茶盏来给她泡上一壶茶。
茶汤清澈,茶香氤氲。
温冉看着荡漾的茶叶,忽然一拍脑袋:“有主意了!”
彼时礼朝改名夏朝,国家初立,却井井有条。
虽是女皇帝,但反对的人不多。
一是清楚温冉的手段,他们不敢。
二……作为百姓,谁做皇帝还不是一样,他们只要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强。
忽然一日,城里张贴了布告。
“今朝堂广纳贤才,无论身份地位,无论男女老少,皆可参与。”
“朝堂格局大变……等等,圣上自己给自己削权了?”
是的,温冉为了给自己减负,减少班味,她选择了放权。
一面全民普及教育,一面广纳贤才。
三年后,她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如今不用事无巨细地汇报,每个月只有月底看一眼汇总,若是想要,她还可以亲自去探看,以她的脚程,来往所有城池都用不了半个月。
温冉在御花园喝着茶,随手扔了把鱼食,池子里鱼儿蹦跶地欢畅。
“阿暮那里有消息了吗?”
阿青点点头,坐在她一旁看着天际:“前几日前头来了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仇人,杀了,这会儿估计在赶回来了。”
温冉垂下眸子,松了口气:“三年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还认不认得路,怕是已经长得不认识了。”
她食指敲着茶盏的边沿,眼珠子微动。
阿青看着,晓得她心里一定又有了什么新主意,立马放缓了呼吸,生怕影响到她思考。
“近几日还有偷偷递给我的奏折,都是些老臣,忠良之人倒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他们老想着让我纳妃生子……”
阿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温冉怨怼地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我头大得很,我从哪儿给他们找个妃子还得生孩子,麻烦……说白了,他们就是担心没有人继承皇位呗。”
“是啊,他们也是好心。”
温冉摸了摸面颊,狡黠一笑:“谁说皇位非要我孩子才能坐?”
阿青一愣:“冉姐,你的意思是……”
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响亮,温冉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帝位不让亲,让贤即可。”
“温冉救我!”洪亮的声音乍响。
“有刺客!惊扰圣上!赶紧拿下!”
温冉转身,迎面撞上一个宽厚的胸膛,透着隐隐的血腥气。
迟暮高了,也壮了,明明才三年没见,他个子撺得有些吓人,要不是温冉熟悉,都不敢认他了。
她抬眸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的眸子,面孔一板,抬手就打了他的后脑勺:“三年过去你倒是出息了,师父也不叫,还学会了当刺客?”
皇城里的侍卫训练有素,但迟暮更甚一筹。
他们及时发现了迟暮,但偏偏怎么追也追不上,来到温冉跟前,他们齐刷刷跪了下去:“还请圣上恕罪!”
温冉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没事,这是我徒弟。”
侍卫面面相觑,传闻中皇上的大徒弟,他们竟然见到活的了。
听说皇上每日都要问起他,即便忙得不可开交,也不忘确认他的方位和情况,感情可见一斑。
他们不敢八卦,纷纷退了下去。
迟暮挠了挠头,笑得没心没肺:“我现在长得比你都高了,我没叫你一声冉妹都是因为我懂礼教。”
温冉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无论如何,活着回来就成。
“随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
清风和煦,阿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去。
御花园内,师徒二人慢慢踱步,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迟暮始终偏着头,偷偷看她,温冉每每转头,他都佯装在随意打量。
“那……我还能叫你阿暮吗?”
迟暮停下步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你都知道了?”
“嗯。”
温冉即位后就命人查了来龙去脉。
迟暮原本不叫迟暮,他姓元,同礼朝的护国大将军一个姓。
皇帝滥杀无辜,其中最惨的是元大将军,满门忠烈无一幸免,大将军不姓迟,但他的管家叫迟青。
迟青跟随元大将军一生,命都是他救的,最后为了护住元家唯一的血脉,他用自己的孩子做了替换,替迟暮送了命。
逃命时中了毒,最后还是没撑住最后一口气。
迟暮,应该叫元暮才对。
“青叔的坟我迁了,你若是想去,我带你去,还有你爹他们……尸骨没找到,但国库里还留着将军府的遗物,我便给他们立了衣冠冢。”
迟暮的眼睛一点点灰暗,琥珀色流动,半晌后他捏紧的拳头才渐渐松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来:“你替我做这么多干什么……师父。”
这一刻,他不得不再喊她师父。
她为他做了太多,给了他命,给了他复仇的武器,一桩桩一件件,让他无法再直视自己的私心。
这样的人,他凭什么想、凭什么敢独占。
却未曾想,温冉不仅仅做了这些,她……把皇帝的烂摊子也丢给了迟暮。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温冉直接假死死遁。
不过在假死前,她去地牢里见了眼江时初。
他没了意气奋发,甚至……已经疯了。
在她去的前几日,楚依依也来了一趟,不知二人说了什么,江时初便彻底疯魔了。
楚依依已经是学堂的领班了,她学识渊博,又从不肯松懈,培养了一波又一波的女官。
江家也彻底从京城除名,听闻他们回了乡下的庄子,但是并不和谐,每每因为谁干活这件事就能吵得不可开交。
好在夏朝盛世,他们也不至于饿死,但凡肯努力一下,都足够糊口。
温冉没有对江时初落井下石,只是远远看了眼,便离开了。
随她一起离开的,还有阿青。
迟暮苦兮兮地上朝,从那一刻开始,他心里便憋了个大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