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下拨号键之前，林雀才回过神来，他现在和戚寒枝已经不再有什么瓜葛了。
那段时间和戚寒枝共处得很愉快，一起经历的种种、相处时误以为有的亲近感和做过的梦都让林雀以为自己当真和戚寒枝有过什么前缘。
从别人口中得知半面人的事以后，林雀也想过，哪怕他和戚寒枝不是真正的师徒，做友人也是可以的吧。可很快林雀就看清楚了，戚寒枝对他的偏袒，都是因为那时他冠着“师父”这一称呼。
戚寒枝对林雀这个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当发现林雀不是师父时，戚寒枝的温情倏然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明明一开始也是戚寒枝硬要凑上来的。
那股夹杂着酸涩的奇异恶心感又涌了上来，林雀关掉了戚寒枝的资料页，熄了屏幕。
斗兽场上战况胶着，但略过那些五光十色的法术特效，能看出孔雀精明显居于下风，巨兽的压迫逐渐近了，孔雀精发出一声哀鸣，被推着往后退了一段，爪子和地面快速摩擦，扬起一阵不小的烟尘。
孔雀精仰头，似在用最后的力气抵抗巨兽的进犯，不过看上去已经力不从心。
林雀的心已然揪起来了，此刻他也顾不上和戚寒枝有什么恩怨，主动找对方是否难堪，妖命关天，他和李咪咪都是没什么本事不能打的，他能求助的只有戚寒枝。
戚寒枝是特调局的人，这种情况下是一定要带人过来处理的。
林雀屏住呼吸，手有些抖，但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解开手机锁屏，打了戚寒枝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对方挂断。
林雀吸了一口气，喃喃道：“……接啊。”
他再打过去，仍旧被挂断，第三次打，电话直接关机了。
林雀说不清此刻自己是什么感受，他的心像沉入冰冷的潭底，失望至极，又有如跌入炽焰燃烧的炼狱，憋着一股火，想骂人。
估计他现在跟李咪咪借手机打过去，对方也不会接……甚至都关机了。
林雀视线回到斗兽场上，就这么短短几分钟过去，场上局势已经很明了，孔雀合上了绚烂的尾羽，闭上眼睛，像是无力回天那般，任由巨兽将其踩在脚下，身体还本能地抽搐了两下。
巨兽发出一声咆哮，随后俯下身去，姿态似是要去啃食这只孔雀。
林雀咬住唇，别过脸去。
却听边上有人出声抗议：“怎么回事？怎么把那两只妖怪分开了？”
“我们来这儿不就是看‘弱肉强食’的吗？把那孔雀给我吃了啊。”
……
边上负责招待的服务员狐狸精小姐温声安抚：“今天来了位贵客，说是不喜欢看这些血腥场面。”
“怎么？我们就不是贵客了？”
狐狸精小姐盈盈一笑，没再说话。不过其他客人倒也不纠缠了，听服务员这么说，也知道估计是有来头很大的人过来观赏表演，于是也就嘴上抱怨几句。
这些交谈声传入林雀耳朵，林雀知道场上的妖怪暂时安全了。
然而他仍然止不住恶心，也没觉得庆幸，虽说今天来了个所谓的贵客救了孔雀一命，但平时呢？以后呢？有多少无辜的妖怪要死于非命？
林雀起身，身体还在微微发着抖。
“你干嘛去？”见林雀有动作，旁边的李咪咪赶紧拉住他，“你别乱来。”
李咪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我……我上个洗手间。”
林雀多少能明白李咪咪在想什么。平时林雀就挺好管闲事，看到什么不过眼的都要去凑一脚。但林雀也不是没头脑的莽夫，光凭他现在这样，又能做什么？
之前有几次在判断完形势后还是决定做一些冒险的事，也是因为戚寒枝在他身边，那时想着反正小七能打，他就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他独自一人，确实无计可施。
林雀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无聊的自怜念头甩出去。
他现在想出去，一是再看不下这所谓的表演，二他也真的是想去个洗手间，去洗个脸冷静一下。
也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个地方。
他自己是对于现状无能为力，出去以后却还是能找人帮忙——戚寒枝不接他电话，但特调局不是没有别的人，这么大件事，通过官方渠道反馈上去，一定会有人管。
如果没人管，他就回凤鸣山上，问问小凤哥该怎么办。
在此之前，他可以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收集这里的相关信息。
李咪咪说：“我陪你去？”
林雀想了想，拒绝了，为了不让人起疑——毕竟听说这里的票很难弄到，来看这么一会儿就走人，跟其他人格格不入。
而且李咪咪留在这里，也能多观察一下斗兽场内的情况，等回去以后，他们可以再将信息汇总。
“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结伴上厕所吗？”林雀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
林雀沿着台阶走下观众席，又从来时的长廊往回走，他也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什么黑科技监控设备，大概率是有的，于是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假装自言自语，嘴里念叨着“厕所到底在哪啊真不好找”之类，一边探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一开始他是试图到他们传送来的地点看看传送阵的，再回去的时候发现不知是鬼打墙还是怎么回事，他找不到那个地方了。又想起他们进来之后，邀请函确乎是被狐狸精小姐拿走回收了，林雀后知后觉地想到，估计就是怕被人查到什么……而且在外流通的邀请函上应该也有某种保护机制。
而且刚才李咪咪也有说，回去的话也是要在专门的领路人带领下才能找着路的。
林雀此时有些后悔自己从前没有好好研究过各类阵法，前阵子就被坑过，现在也没法找到能疏通关窍之处。
于是他只好装作一个普通找不到路的人，在这栋建筑里到处乱转。
还没真的去洗手间洗脸，但走了这么久，林雀感到平静了一些。他不再想多余的，将注意力集中在观察上。
除了路过的人都不遮掩自己的妖气以外，这个地方看上去真的就像一个平平无奇暴发户装修风格的娱乐场所而已，走到某一层楼，林雀甚至能听见KTV包间里传来撕心裂肺且难听的歌声。
经营范围还挺广，林雀心说。
林雀继续往前走，经过其中一个包间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闻到了一股于他而言无比熟悉的气味。
戚寒枝的气味。
当然还有其他人的。妖怪有个人类难以比拟的优点，不一定靠脸和姿态认人，光凭气息就能判定他人身份。这包间里除了戚寒枝，还有林雀那天在祭坛上遇到过的人。先前光听符俊辉说，他还觉得印象模糊，如今闻见了，那日光景倒是一股脑回忆起来了。且那个人也正是和自己长相一样的。
戚寒枝正和对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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