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惊闻

灵气流转于周天之中,缓缓停息在气海。盛欢睁开眼,扫了一圈四周,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雪鹤已有许久不曾出现在山间木屋附近了。

自他停留此处,雪鹤便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看着他修行、练剑,即使偶有不来,也都是因为舒寻霁造访。他有想过许是因为雪鹤不喜人多,只愿与他相处,心里就越发亲近。

却没想到开春之后,它却突然再也没有出现了。

他日日挂心,连悟出剑法的喜悦都淡了几分。

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吗?还是已离开此处?难道雪鹤就真是雪中精灵,陪他渡过冬天,春来雪融,便要离去?

他还曾经想过,离开无名峰时,问问雪鹤愿不愿意同他结定契约,不是骑兽,是作为相伴的灵兽,一起游历灵洲。

可雪鹤一声道别也没有,就这样离开了。

……就像那个人一样。

盛欢垂下眼。

他知道自己这样是迁怒了,雪鹤并没有同他约定什么,要离开也是自由的;而当初一句也没有留下便离去的也不是那个人,是他。

他一直避免自己想起他,然而雪鹤却总让他想到他。

当时离开剑门时,他看清了门主的态度,看清了俞灵远的态度,看清了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却独独没有去看,谢沉对他的态度。

他只是记得那个镇守封印的无言身影,记得那一句“毕竟那是纪师兄”,记得他们之间拥有的一同长大、一同浴血的长久年月。

纪倚云。衡云剑尊。连道号都是一块墓碑。

他要怎样去看?若谢沉真将他视作纪倚云,他如何自处?若谢沉从不曾将他视作纪倚云,他又当如何?

原来,那样高远冷淡的人,也会为一人肝肠寸断。原来,他只是害怕看见谢沉的眼神,无论那是怎样的眼神。

爱是苦海,何人可渡。

所以他一句也未留与谢沉,哪怕他是帮助过他许多次的前辈;而谢沉也一句不曾给他,即使在所有后生之中他对他最亲近。

但这些如今都过去了。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什么关系。

不愿再沉浸在情绪之中,盛欢起身,随手拾起地上一枚落花,在林中慢慢走起来。

当日顿悟苍灵一剑之时,浮盈多日的灵海也一并豁然而开。道阶再升,距离剑气事件之前他所达到的修为,又近了一步。

数月时间,便将追上从前百年修行时光,是因为重来一次绕开了许多弯路吗?

可是有大宗门教导,又哪来那么多的弯路。

盛欢琢磨许久,也没什么定论,在山间转了半天还没遇上雪鹤,只好叹一口气,拈着花往回走。

临近木屋时,却见一人在屋前来回转圈,是舒寻霁。

舒寻霁来访一向随意,有时一月都不来,有时连着每旬都来,撞上盛欢正好不在木屋时,就自己招待自己——虽然这屋子除了茶水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今天背着手在原地转圈,倒有些焦急模样。

盛欢有些惊奇,但也没太上心,从林径中走出,随口打了个招呼:“来得正好,我有新剑招给你看看。”一面说,一面向木屋走去,想先进屋将花搁在窗前。

舒寻霁却踏前一步,挡住他脚步。

“嗯?怎么了?”盛欢疑惑道。

青年拦下了他,却长眉紧蹙,面色纠结。他犹豫许久,方才低声开口。

“盛欢,我在门中收到消息,虞渊封印……破了。”

盛欢愕然睁大双眼。

花茎不知何时从手中滑落,打着旋跌落入尘。

*

虞渊封印被破的消息,其实是在舒寻霁上次寻盛欢切磋回去之后,次日深夜便收到的传讯。

剑门镇守封印,七百年来对各种情况都已有推演预案。骤然遇袭之后,具体情况很快便发至各大宗门,道界震动,马上都行动了起来。

讯中简述了现状,虞渊封印被恶意袭击破损,但未完全失效,尚可阻挡一部分魔物,逃逸而出的另一部分,则正由剑门阻截,全力将其控制在虞渊之内。

讯息收到的当下,昊泽神宫调度令同至,各大宗门皆派出精锐奔赴剑门援助,剩余人手留守原地,维护势力范围内人界城镇村落的安定,做好随时组织疏散转移的准备。

舒寻霁虽已是见川决中的佼佼者,但放在道界之中仍是稚嫩新人,自然不曾被派出援助剑门,只是每日随师兄们巡视近处城镇,心中暗自纠结许久。

得知消息的第一刻,他便想起盛欢。盛欢出身剑门,依常理来说,宗门发生这样大的变故,他是该告知于他,但这些日子相处以来,他多少也看出盛欢在剑门相关事情上的抗拒。

这位年岁比他还要小许多的年轻剑修出走宗门,独自在万里之外修行习剑,必然是与剑门有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回归与否,都是尚不可知。

既然如此,盛欢还需要知晓如今在剑门发生的事吗?封印被破这样的大事,依他如今连见川决时期都尚未恢复达到的修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道界诸前辈皆在尽力解决此劫,剑门之外尚且风平浪静,也许……也许盛欢同他一样,留守原地便好了。

可是留守与否,或许盛欢都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寻霁犹豫数日,始终无法做出选择,却在今日晨起之时,被一同留守门中的长老叫去谈话。

“寻霁,我知道你这段日子一直在同剑门的弟子盛欢有所往来,如今剑门遇难,你去告知他此事罢。”长老说。

他当时如常应下,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长老知道他这段日子同盛欢的往来,是什么时候的事?封印被破,有什么必要,要一定通知给盛欢这个小小弟子?

其实这些也都能有解释,可他总有些隐隐的疑虑,感到这一个命令之后,并不是那样简单。

但令不可违,他还是来了无名峰。

“偷袭者以幻相魇住衡云剑尊,剑尊虽一瞬便挣脱,但那人也凭此一瞬之机,破了剑门结界直入虞渊。最后剑尊在重伤之下击退了那人,而虞渊封印也被损毁了部分。”

告知剑门之事后,见到面前人的神情,舒寻霁便知道盛欢对剑门的感情更加复杂,不仅仅只是抗拒而已。

他明白了盛欢的选择,但仍然忧心:“盛欢,我总觉得事有蹊跷,你……你多加小心。”

年轻的剑修慢慢回神,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无论怎样的感觉总是虚无缥缈,但剑门虞渊之事,却是已然发生。

当日,暂居无名峰的游子收拾了东西,径直踏上路程。

*

从剑门到无名峰,盛欢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从无名峰回返剑门,却不过短短半月而已。

回程之上,他绕了个路,往南地再看了一眼。虞渊封印之事暂且只在道界内部通知,人界城镇仍然热闹繁荣,只在各个巡卫之处都多了道者驻守,随时等候消息传讯。

道界承平七百年,总算还没有忘记曾经的惨烈。

剑馆也依旧安宁平静,不在农忙时节也有许多小孩过来玩闹,韦老坐在藤椅里笑眯眯地,一切都是旧时模样。

他远远地看了看,转身继续路程。

舒寻霁的犹疑他明白,这一路上,盛欢也在不断地问自己:有什么意义吗?

他修为低微,即便有少许对阵魔物的经验,可是这样的经验在庞大数量之前作用微乎其微。对战就是这样残酷而直白,先有足够的修为,才轮得到谈技艺和机巧。

可是若要他安守远方,坐视妖魔之难,却是绝无可能。

纵量小力微,总有他能做的事。

再不愿见剑门故人,此刻也没那么多计较。盛欢星夜兼程,半月之后,再次来到了霖城。

霖城作为距剑门最近的城镇,此刻已然全城疏散转移。偌大城镇寂静无声,惟有霖江潺潺依旧,日夜奔流向海。

人世变化几何,山川总如故。

他御剑掠过霖城,在熟悉的门阙之前慢慢停下。

舒寻霁的消息中说,袭击之人在闯入虞渊之前,先破了剑门结界。盛欢仰头观视,看见结界运作的流光,便知各宗门驰援之人到来后,先将外部的结界修复了。

此处结界不如虞渊封印,若遇大量妖魔,也只能稍微阻挡一些时间,但这一些时间也已弥足珍贵。

门阙城楼之上,各色衣饰之人往来忙碌,步履匆匆,不如从前剑门静默严整,但也算井然有序。

关口仍有人值守,却是面生模样,想来是外宗之人调拨而来。盛欢收剑上前,值守人问:“道者来自何处?”

他还未开口,一道声音愕然传来:“师……盛……”

那声音很熟悉,盛欢循声望去,闻兰溪在几步外,似是路过模样。她望见他,神色中竟浮现许许惊慌,张口片刻,也未唤出他名字,只是快步走来,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盛欢后退一步,抽出她焦急之下握住的小臂,心头疑虑,只淡淡道:“我为何不能来?”

“这不一样!”闻兰溪急声道,马上又压低声音,推着他说:“你先离开……”

“盛欢小友!你来了。”然而,蓦然一道浑厚声音,盖过了剑者急切的低语。

是哪个大宗门的长老,盛欢曾在见川决见过,但已不记得来处了。

他声音洪亮,一瞬之间吸引了门阙所有人的注意,马上数道目光便都望了过来。盛欢很快察觉,这些目光之中,除却对他不熟悉的好奇,更含着莫名的意味。

而方才还在焦急催促的闻兰溪,不知何时已放下手,紧紧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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