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元帅褪去戏服，化作澹泊清雅的逍遥游，回到星宗客房。
沐浴过后，在节和逍遥游打声招呼，接过身体控制权，暗红的眸色转为浓郁至滴水的黑红。
在节捋了捋带湿的及腰黑发，走到桌案边，取出一根嫩黄的线香，插在香炉上点燃。乳白的烟气缓缓上升，沉静高雅的沉香味弥散在空气里。
在节道：“刚沐浴过，血腥味是淡了很多，熏点香气，把剩下的也遮盖掉。”
逍遥游道：‘你还闻得到？’
在节道：“我心里闻得到。”
在节在客房自带的书架边翻了翻，抽出一本：“啊……这星宗客房的书怎么都是些星宗历史，我看这些要无趣死的。就没有点不正经的书，道域的八卦野史什么的？”
逍遥游道：‘黓龙君给的《移魂法》就在桌上，你怎么不看那个？’
“那个不是有你在看了？”
逍遥游：‘什么？’
逍遥游：‘什么叫我在看你就不用看了？’
[逍遥游]捂住眼睛，“啊”了一声。
逍遥游道：‘是你那方查出苗头来了，知道《移魂法》意义不大？抑或是……你对这事根本不上心，干脆把事情都推给我也无碍了？’
“当无常元帅真是个力气活，啊呀，我有点饿了，逍遥游。”
逍遥游时刻关注着在节那里传来的情绪，分辨之后讶异道：‘竟然是后一种。’
在节不知道，因自己人在逍遥游屋檐下，令逍遥游有了个能感应他情绪的作弊器。他为逍遥游精准的判断惊了一惊，手上开始套外衫：“好饿好饿，人不能饿着自己。我出去看看星宗的厨房还剩点什么吃的，替逍遥游你填填肚子。”
逍遥游好整以暇：‘你不回答，那就把《移魂法》带上，将它读了，不然……’
“不然，”在节道，“你也没法将我严刑拷打。”
‘不，”逍遥游否定他，‘我可以把屋子尤其书架整理得凌乱。’
“……”在节系腰带系到一半，“你好恶毒的心肠啊，逍遥游！你要真那样做，我也只能像对待你那十几罐毛峰一样，把那些作乱的东西全扔了，一劳永逸，也省得你再费心‘整理’！”
逍遥游：‘……’
逍遥游：‘那我确实对你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你在时多吃点油腥荤食，来讨好你了。’
“……”在节沉默不语，周身气息凝滞得吓人。
逍遥游满意地品味在节那充满抗拒的情绪。
在节道：“你发现了？”
逍遥游：‘是说每遇到我食用荤食，你的意识都会缩到身体最深处吗？’
在节：“什么叫‘缩’啊，那么难听。请称它为‘合理回避’，好吗？”
逍遥游叹息：‘太挑剔了啊在节。我曾有意识于你在的时候少吃荤食，你躲下去、啊错了，是合理回避的次数果然随之减少。’
在节整理好衣冠，推开房门：“那我是要谢过你的贴心了？”
逍遥游：‘你也知道要多加感谢？强制入住的同居人有这有那的毛病，我平时忍受就很不易，也就在这种时候，才能拿它们反向地管教一下你。’
“吱呀——”深夜的星宗静谧幽深。
[逍遥游]观察周遭，向厨房的方向走去：“……逍遥游，你还是逍遥游吗？你怎么对我说话越来越怪？你平时对浪飘萍说话可不是这样的。”
‘……你自己想看，你能和浪飘萍相比么？’
“但除了浪飘萍，你跟其他人说话也不像是对我这样？”
‘其他人，能和你相比吗？’
“哈。逍遥游，你眼光不差，”在节赞许道，“我本就是超凡脱俗的。”
逍遥游：‘……’
竟是不要脸皮地，把他夹杂反讽的语言强行听成赞美？
逍遥游：‘你别用我的声音说这种话。’
穿过竹林，前方有圆湖映月，夜灯星点。
[逍遥游]弯了弯嘴角：“怕什么，顶多叫别人以为学宗琴雅是个在半夜偷偷发疯的疯子，自言自语，且还很懂得自我欣赏罢了。”
逍遥游：‘……’
逍遥游：‘听说星宗掌勺有一道卤彘肉绝学，明日我定要好好品尝——’
“逍遥游、我善良大方的同居人逍遥游啊——”
‘在节，你在叫谁？这里与你说话的没有逍遥游，有的只是满身血气、不敢摸小姑娘脑袋的无常元帅。’
沿湖边长堤行走，夜风柔畅，水汽润泽。
在节道：“铁面无私的无常元帅啊，拜托你帮我转告学宗的逍遥游，对他的同居人包容一点、友善一点，就像妈妈对她的孩子那样……”
‘——棍棒底下出孝子。’逍遥游接道。
在节：“什？？”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要求，但你的意愿我收到了。谁叫我是你善良大方的同居人呢？——虽非汝母，姑且以身代之。’
在节：“……”
在节：“逍遥游，我仿佛听到了你的窃笑声。”
逍遥游正色，笑意藏不住了：‘好在节，你耳力不差。’
在节：“…………”
但既然讲到母亲，在节难免想起母亲刘萱姑。
大概是他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刘萱姑开始往米糊粥里添加鱼糜。粥表面上看不出加了什么东西，然而他一吃就尝出不对，随即生理性反胃，将吃进去的全呕了出来，吐了她一身。
他把刘萱姑吓坏了。
刘萱姑以为他病了，请了医生来却看不出毛病，便怀疑鱼糜粥有问题。
“夫人，鱼糜粥是好的。”
刘萱姑把鱼糜粥换成了原来的粥，见在节吃了下去，便问他：“在节，你不喜欢吃鱼吗？”
如果在节那个时候会说话，一定会告诉她：不，他只是不吃荤食。
过了一段时间，刘萱姑改喂他猪肉糜粥。猪肉切得细碎，气味全然被米香盖住，然而等在节含住勺子，还不及细品，就又一次呕了出来。
在节又一次把刘萱姑吓坏了。
经过数多次来回尝试折腾，刘萱姑终于落实了那个猜测，一把抱住了小小的在节：“我的在节啊……是娘亲对不起你，让你生来一吃荤腥就反胃。我的小在节，你若一辈子只能食素，要比别的孩子少却多少乐趣？”
刘萱姑开始钻研素食珍馐，将花样百出的素食美味摆上小小在节的餐桌，只为让自己的四子能尝到更多的人间美食。
“在节，别的孩子有的，娘亲要你也有。”刘萱姑抱着他说。
在节从回忆脱出：“我的娘亲温柔体贴又美丽，逍遥游，你可当不起。”
逍遥游品味着在节那炫耀又骄傲的情绪，好笑地应和：‘是是，令堂温柔体贴又美丽。’
湖中央有一湖心亭，亭内灯火荧亮，似有人影晃动。
“这么晚了，这里还有人？”在节望了望四周，顾忌到湖心亭中人的耳力，没再将逍遥游的名字喊出声，仿若自语般：“我刚才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
逍遥游：‘怎么？’
[逍遥游]慢吞吞道：“我认不出去厨房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逍遥游，是要去厨房？”湖心亭上，有一白色人影踏水而出，声色温和雅然——
“银涛波冷，掌中紫薇云阵卷。
星海沉沉，昊天无际一人还。”
白衣为底，玄奥黑纹滚边，头覆白纱斗笠，翠玉挂环以为饰。丰冠朱唇，仙鸟衔蕙，如玉树列于阶庭。正是紫薇星宗大师兄，人称“星宗三垣”之一的[紫薇垣]。
[逍遥游]道：“半夜腹中饥饿，见笑了。”
同时暗戳逍遥游：‘这是谁？和你有交情吗？’
逍遥游：‘颢天玄宿，我与他互不熟悉。他是星宗这代术法成就最高之人，恐还在星宗宗主之上。我不好在他面前与你切换意识，难保他会否看出破绽。’
颢天玄宿道：“逍遥游，厨房已经关门。亭中还有些蔬果糕点，我半夜与贵宗黓龙君相遇，正在亭中手谈，你可要来一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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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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