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医院

疼!

剔骨削肉的疼!

段鸣野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他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但却始终感受不到眼睛的存在,只有锥心刺骨地疼,仿佛他的一双眼睛被硬生生地剜去,半张脸都已经疼得麻木,

脑海中的嗡鸣声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老夫妻的交谈声,

大娘喋喋不休地抱怨老伴儿不愿意老实地待着,非要乱跑,结果把腿摔折了,大爷被大娘嘟囔地不吱声,但时不时能传来小声的冷哼,做最后的反抗。

段鸣野动了动手指,手背冰凉,甚至微微发麻,他能感受到有液体正从手背上的血管流进体内,再加上鼻尖的消毒水味,不难猜到他现在所处何地,

医院。

眼睛睁不开,他只能用神识去摸索,力竭的后劲儿无处不在,即使是开启神识,范围不过十米,连这间小小的病房都探查不全,

病床一动,段鸣野低头,看向怀里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林桉,可能是被大娘的抱怨声吵到了,林桉皱着眉,翻了个身,往他的怀里拱了拱,

单人病床不大,他的手上挂着点滴,占了小半张床不到,而看护的林桉倒是不客气,把自己蜷缩成了个团,卷走了大半张被子,缩在里面睡得正香,

段鸣野比他高,林桉枕不到枕头,退而求其次,枕在了他的胳膊上,好死不死,枕的正好是他的打针的那条胳膊,

手背上越来越凉,还带着隐隐的痛,不用看就知道回血了。

林桉把被子没过头顶,烦躁地钻进了被子里,又往段鸣野身边挤了挤,段鸣野还没有回过神,冰凉的身体上就贴上了一片温热,

他从来没有和人贴得这么近,

虽然以前他也和林桉一起睡过,但林桉一旦不老实地贴过来,他就一脚把人踹醒了,让他自己滚回去,

小少爷脾气冲,没脑子,但很难得的是没有起床气,人一旦睡着了,就是被叫醒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黏黏糊糊地翻个身就能再次睡过去。

哼,猪都羡慕的睡眠质量。

他能感受到鬓边还残留着没有消去的冷汗,但眼睛的痛好像轻了那么一点,起码,对于他还说,呼吸轻快了不少。

“你说说,外面到底有什么,让你那么流连忘返,就是不愿意回家?外面什么都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爷的冷暴力,彻底惹怒了大娘,大娘的声音骤然拔高,

段鸣野能感受到怀里的人睡得不安稳,一个劲儿地往里缩,想要用薄薄的一层被子抵挡住大娘的声波攻击,

但显然,大娘的厉害,林桉一无所知,

大娘紧追不舍,咄咄逼问,试图将大爷逼到死角,非要个答案出来,

但大爷也不是个小角色,胡子一吹,脸一歪,愣是屁都不放一个,把大娘当空气,

这幅态度彻底把大娘惹火了,一声更比一声高,而已经半醒的林桉不愿意接受被吵醒的事实,发泄似得,一个大动作,抬腿压到了段鸣野身上,

腰上的病号服不经意被带了起来,林桉顺势将脑袋重重压了上去,薄唇不悦地嘟囔了几下,但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一记头捶,捶得段鸣野的胸腔迸发出一声闷哼。

短发的发梢比他想象中更软,碎碎的、带着点微卷,蹭过他的腰腹时,像极了初春刚冒芽的嫩草,痒意顺着皮肤爬上来,钻进四肢百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林桉的平稳缱绻的呼吸,夹杂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温度打在他的皮肤上,撞得他心口猛地一跳。

段鸣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身体四处的僵硬比疼痛时更胜百倍,腹间的重量不算重,可却让人无所适从,

他挣扎着睁开了眼,虽然眼前依旧一片模糊,也许是被林桉气的,此刻他竟然也能看清五分轮廓,

腰腹上清浅的呼吸一下下打在上面,几乎没怎么犹豫,另一只空闲的手搭上了肚子上那个毛茸茸的脑袋,指尖碰触到碎发的那一刻,他忽的停住了推搡的动作,手指不受控制地蜷曲,轻轻摩挲了一下,

比想象中更软。

那手感,很像村口的大黄。

倏地,透光的帘子被猛然拉开,滑轮滚过索道的声响在喧闹的病房里稀疏平常,可此刻在段鸣野的耳朵里格外刺耳,

大片的阳光毫无防备地闯进了他的视野,将他们两人包围,

段鸣野难受地闭了闭眼,抵挡着让人不适的阳光,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查房的护士见昏迷了快三天的人终于醒了,眼底闪过了惊讶,

她对4号床的病人还算印象深刻,不光是因为他优越的脸,更是因为他特殊的情况,

4号床的帅哥是在三天前的半夜被送进来了,那晚正好是她值班,人从救护车上被推下来的时候满脸是血,本来值夜班脑子就涨得厉害,那一脸的血,看得她差点没丢了魂。

人直接被推进了急救,虽然没多久就被推了出来,但转进的却是特殊病区。

什么是特殊病区,

在她转正前,这个病区她闻所未闻,直到有一次听护士长们闲谈时,偶然听其中一个说,有一个病人死在了特殊病区,差点造成了大规模的死亡,

几个护士长脸色都不是太好看,谈及此事时,脸上是如出一辙地沉重,

怀抱着好奇,她四处打听了医院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没想到得到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没有。

所有人口径统一,都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她,说,没有啊!

她的运气不好,正巧被负责她的护士长撞了个正着,那位护士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对待她们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在对上那双眼睛时,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她本以为少不了一顿说教,但对方只是冷冷地告诫她,让她少打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她当然是点头称是,

从那之后,她总是能似有似无地感受到护士长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是在监督她,

那眼神太过毛骨悚然,被监视感挥之不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的噩梦来源,

后来时间长了,那位护士长不再过多关注她,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感消失后,她不由地松了口气,

但她仍旧后怕,这种后怕,让她不再敢去回想那件事,甚至有意去回避。

慢慢的,特殊病区也随着护士长的监视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直到,4号床的病人重伤住院。

人有两种无法抑制,与生俱来的陋习,

无休止的好奇心和毫无用处的后悔。

4号床从ICU出来后,神使鬼差,她偷偷摸摸得跟了上去,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得如雷如鼓,但脚就像生出了自己的自由意识,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那是一种直觉,告诉她,他们的目的地是特殊病区。

直到病床被推上了电梯,阻断了她的路,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灯,

3楼,4楼,5楼,6楼·····

6楼之后,电梯六楼的显示灯始终没有转换,她算着时间,比之前每一层显示灯的间隔时间将近两倍的间隔后,6楼的灯,终于灭了,

可她始终没有听到电梯的开门声,

7楼,8楼······

他们医院,一共就六层,哪来的七楼八楼!

冷汗不知不觉洇湿了她的背,她按电梯按钮,在心里安慰自己,也许是她听错了!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足足十秒,

六楼的灯,再次亮起,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她的楼层,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刺眼的光打到了昏暗的走廊上,也照亮了她惨白的脸色,

空无一人的电梯此刻就像是一个肚子空空的铁皮怪兽,它在她的面前张着大嘴,等待她填报自己的肚子,

六楼到二楼,一共二十秒,四个楼层,一层五秒,那之前的十秒呢?

无人进出的电梯门失去了耐心,自顾自地合上了铁皮门,她再次陷入了黑暗,

那一晚,她没再敢离开护士处一步,直到换班,出了医院门,她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这家她工作了五年的医院。

又是一晚上混沌的噩梦,梦里,她如往常一样搭上了部电梯,按的按键却不是二楼,而是六楼呼吸内科,

她如同一个旁观者,借住那具不受控制的身体,坐上那部仿佛通往天堂的电梯,她似乎很着急,目光始终落在楼层显示灯上,

4楼,5楼,6楼,

电梯到六楼时,她似乎早有预感,知道这部电梯不会停下,她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心慌和高层带来的耳鸣和头昏,

电梯还在往上升,可根本没有显示灯!

叮!

电梯停了下来,铁皮门缓缓打开,与之一门之隔的走廊昏暗幽寂,远处,一盏红色的应急灯不停闪烁,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她也不知道那具身体哪来的勇气,镇定自若的走下了电梯,

没有尽头的走廊成了通往怪物的胃里的路,她是一个自助送到胃里的幼小食物,

如同行尸走肉般,‘她’在这条两侧什么都没有的走廊上,走了半个世纪那么久,终于走到了她的目的地,

‘她’呆愣愣的抬起头,果不其然,四个红色的大字贴在头顶隔离玻璃门上,红字的外头贴着白色的边,

特殊病区到了。

忽的,‘她’蓦然回头,

那道熟悉的视线感淬了冰碴子似得落到了她的身上,透过浓稠的黑暗,‘她’到了黑暗的另一个尽头,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被打开,短暂的光芒亮起,映出了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她再熟悉不过的护士长制服,

‘她’打了个冷颤,回避似得转回了头,

眼前却是一张脸贴在了‘她’的眼前,那双让她做了无数个噩梦的眼睛与‘她’咫尺之间,护士长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珠外突,瞳孔透露出了黏腻的恶意,狰狞地瞪着她,

“不是让你做好分内的事吗!”

“丁护士?丁护士?”

丁以楠猛然回神,瞳孔震颤,快二十五度的天,愣是流了一后背的汗,身后的大娘见她出神,唤了她好几声,

“那小伙子的血都要留到吊瓶里啦!你们医院就算再缺血,也不能用这么压榨患者吧!”

大娘这么提醒,丁以楠这才发现,她本来正在给4号床病人换吊瓶,但换到一半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让人背后发凉的噩梦,居然拎着吊瓶就那么站在原地发呆了!

她赶紧给人换了吊瓶,身后的大娘不愿意放过她,还在那儿调侃,

“你也不能看人家帅,想给人留下个印象,但也不能是这样留的!”

丁以楠耳后发烫,没敢多看段鸣野一眼,匆匆交代了几句就闷头离开了。

这下彻底没了睡意的林桉终于舍得睁开了眼睛,在大娘灼热的目光中从段鸣野的被子里钻了出来,可是把大娘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被子里居然还有个人!

在大娘的惊慌中,段鸣野接势收回了手,

“哎呦!被子里咋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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