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来者

通往后山的路只有一条。

狭窄的山道布满积雪,粗糙的青石台阶一直向上蔓延,仿佛要延伸到天上去。

触目皆是一片晃眼的白,光秃秃的两侧峭壁上连棵松柏都没有。

灵泽步伐缓慢地走在这条山道上,两侧时而有积雪成块地落下,寒风自山道中间穿过,吹得暗红的衣摆猎猎作响。

这四周的景色看着单调无甚美感可言,实则处处暗藏杀机,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触发禁制。

只不过灵泽的走得这么慢,倒不是因为怕触发禁制。

长白仙宗大大小小的术法她可再熟悉不过了,即便是后山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禁制也更复杂、更多一些,那也造不成她的困扰。

她假作边走边欣赏四周的景色,只不过不像在观景,倒更像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眼前便是山道的尽头,穿过道口布下的迷幻阵法,应该就能看见长白仙宗最为神秘的那道雷霆了。

晃悠了一路也没等到那人现身,灵泽只好停在山道的尽头,佯装感慨地说道:“据说这天道雷霆的威力堪比成仙飞升的九重雷劫,也不知待会儿见了,会不会看我这等孤魂野鬼不顺眼,直接一个雷把我给劈了。”

灵泽刻意抬高了说话的音量,说完后又顺了顺被寒风吹得有些乱的发丝,而后高高抬起脚,眼看着便要迈进阵法里。

一阵冷风迎面吹过,带着细碎的雪花打在脸上。

灵泽的右手手腕突然被人从身后拽住。

“别去。”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

灵泽无声勾了勾嘴角,顺着身后扯着她的力道后退了两步,彻底离开了阵法的入口。

她侧过身,眼睛向下看着寒止拉住她的那只手。寒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触电般松开了掌下苍白纤细的手腕。

“未经宗主允许擅自踏入此地确实是我的不是,还望见谅。”灵泽彻底转过身来,一双杏眼微微弯起,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寒止眼神闪躲了一下,像是有些紧张。

“无妨……”而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见他这幅神情,灵泽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寒止瞬间怔住。

“别这么紧张,没打算逼问你什么。”

寒止现在的表情神态可谓是生平罕见,这让灵泽忍不住生出了点儿坏心眼,故意把脸凑近了他,直视那双总是强装冷漠的深潭般的黑瞳,低声说道:“毕竟——你能出现,在这里拦下我,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不是吗?”

寒止竟难得地没有躲闪,而是回望着直视他的那双眼睛,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最终妥协后无可奈何地跟她商量,“别再继续猜测,也别再去验证了,好吗?”

灵泽脸上的浅笑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她用目光仔细描摹着寒止莹白的脸庞。

清冷的双眼眼尾微微泛红,淡色的唇瓣不可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像是万一灵泽不答应,他就会继续劝说下去,以哀求的方式。

灵泽没有回答他的请求,方才这一时兴起的亲近举动也变得让她自己难以忍受起来。

她快速地自寒止身边越过,冷风将迤逦的长发吹起又被她伸手拢起,不让任何一缕发丝勾到寒止的身上。

她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没有了要等的人,脚步比之前加快了不少。

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互相背对着对方,随着灵泽的离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变远。

“灵泽!”寒止扬声喊出了她的名字。

“求你了……”

这三个字带着几分颤抖跟恳求,让灵泽最终停下了脚步,只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回头,就这样在冗长的台阶上背对着站了许久。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灵泽说。

“所以我比你想象的要惜命,既然知道实情会危及我的性命,我自然懂得点到即止。”

寒止闭了闭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可以放心。

“不过我的本体碎片,我还会继续找下去。”

寒止闻言,终于转过身来,话还未曾开口,便听灵泽继续说道:“我可以不知道天道到底因为什么要取我的性命,又是否跟我本体即将产生的变化有关,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该如何处理,我自己心里有数。”

灵泽说完便重新迈起脚步,身影很快就从寒止的视野里消失了。

她恨寒止吗?不恨。

但过往的伤害、痛苦像是一座压在心口的山,沉闷压抑,又无法抹去。

寒止因为曾经对她的伤害而痛苦,她表现得越无所谓,对过往越轻描淡写,寒止便越无法原谅自己。比起惩罚、宣泄、亦或是报复,漠视跟不在乎无疑更加让人锥心刺骨。

她忽然无爱无恨,形同陌路,已是很好。

她要走的路终归还是那一条,若是她的本体真的即将发生不可控的变化,就像在墨城、乐家那样,令人或者魂灵恍若坠魔,那她身为本尊,更没有放任身体散落在外的道理,自己的身体,自己总归是有办法控制跟解决的。

她想的很简单也很直接,事到如今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对修为也并没有那么执着,若是道心之花因修为无瓶颈而被天道不容,那大不了她就不突破、不飞升。若是本体发生了异变,那她这个主人就在异变发生之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了这么多年无泪无感的鬼魂,只要能拿回身体,就算让她放弃突破修为以及去解决无数麻烦,她也是一万个愿意。

***

酆城业宫——

距离除夕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可业宫四处还挂着除夕那日的灯笼跟窗花,以往昏暗的殿内也因为添了许多灯火而变得十分亮堂。

浅黄的光映照在灵泽的脸上,为苍白的肌肤镀上了一层暖色。然而正站在王座之下的棍子,却因为这过于明亮的光线不自在地又往宽大的斗篷里缩了缩。

灵泽挥了挥手,体贴地为他灭了临近他的两盏灯笼。

“说吧,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棍子略微抬起了脑袋,有些方正的下巴从斗篷里露出来。

“有,是边境的将军,边境最近,不太平。”棍子说话仍旧磕磕巴巴,但显而易见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他向灵泽汇报着之前让他派人去探查的东西,末了又踌躇着问了一句。

“不知这人,有什么问题?”

棍子从不会询问她让他去做的事情,这还是头一次,于是灵泽不免诧异地挑了下眉。

“我想知道他身边是否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或者他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看了看棍子的反应,问道:“你刚刚说边境不太平?怎么个不太平法?”

棍子刚要回话,大殿的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梳着整齐发髻,一身圆领锦袍的常舌带着小跑来到灵泽跟前,歪着头看着一旁的棍子,却又因为身高差距,不得不踮着脚尖抬着下巴。

灵泽翘着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问常舌:“我最近对你是不是太过和颜悦色了,竟让你有了随便推门闯进来的胆量。”

灵泽的嘴角弯着,看着像是在笑,但自上而下俯视的眼神却让常舌抖了三抖,赶紧跪下解释。

“不不不……不是,小人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毫无理由地闯大门啊!”

灵泽神情不变:“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常舌又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的棍子,梗直了脖子:“我,我是来告状的!”

灵泽:“告状?告谁的状?”

常舌:“棍子!他派出去的人把修士给招回来了!”

常舌虽然滑头,但灵泽知道他不至于故意栽赃棍子,而且如果来的只是普通修士,常舌也不会特意跑来告状。

灵泽放下撑着下巴的手臂,身子往前探了探,对着常舌说道:“自从开了鬼市,酆城几乎每天都有修士来往。”

常舌:“可这两个修士不一样!那腰上挂着的玉牌,还有那白衣玉冠的打扮,一看就是长白仙宗的人!打从这俩人进了酆城大门开始,就一直鬼鬼祟祟地到处探查,还向鬼市里的大鬼小鬼们套话,打听您最近的动向!最最重要的——”常舌伸直了手臂,指着棍子说:“这俩人是尾随着棍子派出去的两个亲卫来的!”

鬼市上,观昱跟观礼两个人还在向摆摊的摊主询问鬼王最近可有什么大动作,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周围的鬼魂们牢牢盯住,而后一层一层地上报给了常舌。

“你说……这些魂灵说的都是真的吗?灵泽师叔祖就一直待在业宫没出去过?那她怎么可能派自己的亲卫千里迢迢去边境啊?”观礼扯着身边观昱的袖子,低头小声地跟他说道。

观昱四处打量了一下,“别多话,鬼市来往的人跟修士这么多,周遭肯定有业宫的亲卫,我们不熟悉魂灵的术法,一言一行还是小心一点好。”

让观昱这么一说,观礼瞬间觉得周围这热火朝天的集市顿时就变得危险了起来,他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说:“就算……我们被发现了,灵泽师叔祖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吧……”

观昱:“灵泽师叔祖是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但我们瞒着所有人偷偷跑来酆城的事肯定就瞒不住了!”

观礼一想到万一被抓住,师父跟长明长老可能会被喊来酆城提人,浑身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哆嗦着说道:“我看……我们也打听得差不多了……要不还是,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还没等商量好是否赶紧离开,两人的肩膀突然从后面被人拍了一下。

两人一齐回头,一身宽大斗篷,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酆城亲卫在二人身后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霎时间,观礼眼前仿佛已经开始浮现长老跟师父难看的脸色了!

他与身旁的观昱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替间不约而同地传递着相同的信息:“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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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复生的鬼王不是好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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