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沈冰清.
“您没见过这张照片吧，我存在手机上的，今天重新打印了一张。”
沈冰清拿起茶几上的老花镜戴上，仔细观察着照片上的每一处细节。
两个孩子的笑脸，闪着金光的奖状，蓝白相间的校服，悬挂着锦旗和宣传画的学校走廊。
幸福的一瞬间永远在岁月中留有印迹，即便没有照片，也是留在人们的心中。
沈冰清像照片上的人一样笑起来，眯起眼睛对池雪宣布，“我说，咱们家得立个规矩，以后不提那些难过的事，要说也说好的、高兴的事。谁要是不遵守，就……做家务？罚点什么好呢？”
池雪站起来，走到沈冰清身后，“好，我下次一定遵守，今天先给您捶捶背，好不好……”
两个人相对一个人生活的优势便在于，一份忧愁可以减半，一份快乐可以翻倍。
池雪又回忆了很多，比起她从前住的大学宿舍、员工宿舍，还有合租，甚至是住在佑敦道的那段日子，都没有比现在更舒适。
因为现在的房子里有她最信任的沈阿姨在，她可以毫无顾忌地赖床，衣衫不整地跑进卫生间，还不用掩饰脸上的各种情绪。
***
说好的周日参加活动，池雪居然睡过头了。沈冰清在餐桌上给她留了字条和早餐。
救助站的集体活动常常分成老年组和青年组两队，老年组总是定在早八点，用上午的时间走遍周围四个社区。青年组的活动地点往往固定在附近的宠物医院和小花园。
由于沈冰清的体力不好，池雪之前参加活动总是充当她的拐棍，同老年组一起遛弯。
今天她迟到了，只好先去救助站的小院里看一圈。
她从那领了两个好心人捐赠的猫窝，很厚实，然后要送到小花园墙根下的投喂地点，这样路过的猫咪便能在夜间御寒了。
别说猫要过冬，人也快被这突然降临的寒潮冻傻了。
池雪一边朝花园深处走，一边给沈冰清打电话，询问她有没有穿厚实的衣服，中午要不要回家。
沈冰清说他们老年组一会儿能逛到小花园，叫池雪到健身广场等她就可以了。
池雪挂断电话，在手心里哈气，应该戴手套出来，耳套也该备上了。
一群小学生模样的熊孩子从不远处跑来，她赶忙把脚下的猫窝往路边踢了踢。
那些小孩真是活力四射，脸上红扑扑的，笑啊跳啊的，给平时安静的花园里带来喧闹声。
池雪愣了两秒，羡慕之余还是感觉冷嗖嗖的，从牙齿缝里不禁发出嘶的一声。
身后忽然间像多出一堵墙似的，没等她回头，又是一件黑色大衣落在身上。
池雪圆瞪着双眼，迎上一张俊朗的，曾是令她过目难忘的笑脸。青灰的胡茬，修剪整齐的鬓角，与他那光洁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照。
虽说是唇角轻扬，但池雪还是不敢直视那双遮在镜片后面的眼睛，不论那道注视她的目光多么柔和，她还是肩头一颤。
“穿得太少了……”
“你怎么在？”
池雪缩起脖子，视线下移，看到程毅仅剩一件牛津布的蓝色衬衫，立刻掀掉大衣，“给你，我不需要！”
程毅仍是笑，没有接过衣服。
池雪眼神游移，正犹豫着是把东西扔在地上还是甩在灌木丛上，又一个小捣蛋跑到程毅面前。
“程老师，我想藏一件宝物，你能带我去那后面选个地方吗？”
男孩指着小路的尽头，也正是投喂点的方向。
程毅点头答应，牵起男孩的手便走了，看都没看池雪。
“喂——”
一件长款的男士大衣，两个大号的猫窝，池雪根本长不出第三只手来拎东西。
她只得重新套上程毅的衣服，两手提起猫窝，快步追上去。
“这个地方不能动，是给流浪猫安的家。”
男孩瞅了一眼池雪，有点无辜，他看到围墙角落里的牌子了，“请勿移动，给小动物的关爱”。
“我认得字……”
小声嘟囔完，他又拽了拽程毅的胳膊，让他俯下身，两人商量藏宝的位置。
池雪在角落里布置好猫窝和食盆，正要转身时被程毅的手臂拦住。
“别回头，你要当麻瓜吗？”
池雪没好气地夹了一眼程毅，“我现在都不玩这个了。”
她想要脱掉大衣时再次被男人的手按住肩膀。
两人的对视仿佛让空气中的水汽结成一层冰，又噼噼啪啪地在他们之间碎裂开。
程毅感受到着那股强烈的怨气，和他上一回见到池雪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虽然中间隔了快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的眼神瞬间黯然，被男孩叫了两声才转过身去。
“程老师，我藏好了，你能教我在网上发布信息吗？”
“好……”
一大一小站在地上摆弄手机。池雪无奈，她还要找机会将衣服还回去，于是在旁边来回踱步。
没多久，土坡上便出现了“新客人”，一道黑影窜上墙头又飞速落下，在猫窝周围打转。
“看，有猫咪来了！”
男孩兴奋地叫起来，拿起手机给猫咪拍照，马上又扯住程毅说道：“老师，我还要在地图上标记这个位置，可以吗？”
“可以的，在这里点一下，上传照片。”
程毅对着手机屏幕指导，语气温和，“记住了吗，快到集合时间了，你先回去找其他老师吧，我和这位姐姐说点事情。”
“嗯，程老师，再见！”
男孩咧开嘴笑，像是很满意今天的成就，离开时也风风火火的，掀起一阵尘土，连猫咪都吓跑了。
程毅继续捕捉那道黑影，有点遗憾地看向池雪，“看见那只猫了吗？”
池雪不理，正好逮住机会把大衣塞到他手上。
“你去哪？”
“去找沈阿姨，她还在广场上等着我呢。”
程毅截住她，“为什么不玩LOST了，也是因为我吗？”
池雪咬紧牙关，他装什么糊涂。
不，他最擅长了。
“你的用户都开发到小学生了，还缺我一个吗？”
“这是街道组织的公益项目，带孩子们到户外活动一下，我最近每周都会来。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我没有监视你，只不过……想在你家周围多转转，能碰见你打个招呼也好。”
池雪一脸的不屑，既然程毅喜欢讲证据，她便掏出手机重新下载了APP，登录自己的账号给他看。
LOST后台一连串的红点，有回复提醒，还有站短，被@的内容。消息虽然五花八门，但绝大多数是一个叫“飞羽”的人发来的。
“不被你监视……这算什么？”
池雪把手机交给程毅，让他一条条看清楚，“我没有注销账号就是因为你肯定会质问我，证据呢，这就是证据！”
“我还怎么玩？我现在除了工作需要，什么社交账号都不敢开。你就专门搞这些社群、互联网的，想窥探我的事太容易了……”
池雪越说越气，上一回的售楼中心是她工作的地方，她不能放肆，但现在他们站在一个街边花园的偏僻角落里，她终于可以把内心积攒已久的愤恨吐露出来。
甚至这些东西跟心理咨询师都说不清楚，没人会懂的。
一张无形的大网，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让她战战兢兢。
“你删掉了叶永浩账号的全部记录，都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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