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我退了一步，与相王推辞道：“不可！公主与殿下同宗，殿下子与公主子乃甥舅之亲，不可为婚。”
未曾想我如此不给情面，身前拜我的两位郡王俱面露难色，李鸦本人亦是眉头紧锁，本是和乐的气氛霎变得尴尬起来。
他颇惋惜地垂目须臾：“既如此，便作罢。”
幸而大约早有计算，回神后拍拍身侧少年的肩膀，又让那孩子拜我：“此乃左金吾卫大将军、安西都护王仲辉遗孤，我收他为养子，待之如同亲子，公若不弃，便让他做您的女婿吧。”
这少年身形挺拔，面相深沉，一瞧便不是凡物，难怪能被相王收为养子。
我揣度着这相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酒，炯炯的目视里那王氏遗孤脸面渐红，上前与我轴着身子一拜：“小子王训见过大人。”
啧啧，大人……不唤我周王却唤我大人，是他养父相王教的吧？
我瞥了眼莫名神色的相王，再打量起了王训。
这模样都十来岁了，配我儿能成吗。
我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那李鸦却当我受了礼，分外热情地差人将带来的数车“贺礼”押进来，笑吟吟道：“此子家中无长辈，婚姻之事由我这个养父代掌，今日周王殿下既不反对这桩婚事，这订亲小礼且先收下，待来日郡主长大，再行完婚不迟。”
其实论起选婿之事，于不过满月的婴孩而言实在为时尚早，其中诸多变数不提，只这女婿的年纪便是一问，然则不说公主诞子便有人向我打听是男是女，如今两个小孩子方出月，先是与我相熟的颜夫人将她族内的羡门子送到我府里，而后便是这位相王，送亲子不成又送养子，甚至订亲礼都先一步送了过来，实在是比我和裳秋还要操心我家儿的婚事。
不过这王家遗孤家世不差，身段气质亦是不俗，且无父无母，倒也是难得的赘婿人选。
也罢，总归时日还长，再者有人白送孩子白送礼，左右也算不得亏。
相王的期待里我收了礼，不待我撵他便带着两个儿子匆匆告辞，看那着急忙慌的步子，好似生怕人后悔了似的。
我转身笑眯眯地牵起少年的手：“好孩子，与我去拜见你主母吧。”
公主正和颜夫人和上官阿姊在瞧孩子，我和王训自然来到了后院，远远便听到女人的笑声和孩子咿咿呀呀的叫唤，偶尔还插一两声“唤我阿兄”“唤我阿叔”的教导，分外热闹。
手掌紧了紧，我望了眼抿着嘴巴的少年，心思他莫不是紧张凶名在外的裳秋，安抚地笑了笑：“莫怕，公主大人不是很凶。”
“非。”
那沉默寡言的少年蓦地开口，吭吭哧哧问我：“我昨日太学听羡门子道，他亦乃大人婿，小子，小子……”
哦，是情敌。
说来我家闺女虽是双胎，这一个女婿尚有余地选择，两个女婿便捉襟见肘了，这以后谁配哪个还说不准，可不得紧张才是。
我甚是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放心，既收了礼，这亲事便还算得妥当，若日后实在不成，我周王府养你十来年，高官厚禄，也不算得太亏。”
“非……”
哎呀非什么非，罗里吧嗦的。
我不耐烦他这番忸怩作态，生拉硬拽着人入了房内，里头的笑闹一静，五个妇人三个少年俱是转过头看我俩。
今日我儿满月，小皇帝自然带着八弟来看望他阿姊和外甥来了，至于颜夫人跟前七八岁的少年，便是我这新女婿口里的“羡门子”。
我不晓得这两位私下有什么仇，方对上眼便刀光剑影开来，尤其是我这新女婿王训，方才忸怩气儿也不见了，颇有气势地上前一步。
“臣太谷县开国男，左金吾卫大将军、安西都护王仲辉之子，王训拜陛下。”
拜过小皇帝，又转身与公主跪地，声音那叫一个干脆明朗：“儿王训见过母亲大人！”
我与求婚皇后不成的小皇帝挑了挑眉。
宁与孤儿妻，不与皇族妃，我这两个儿，他李家是一个也莫想得到。
我略过被我这一着气得黑了脸的小皇帝，转头与公主谄媚道：“此婿乃相王所赠，孝顺得很，娘子且认下吧。”
公主与我对视一眼，再打量过我身旁的少年，点了点头。
“贤婿请起。”
上官昭容和颜夫人，殷夫人俱闷头作笑。
“虽入不得宫中，却能得此二良婿，于二甥亦是甚好，”衣料摩擦数声，小皇帝敛了不善，起身和声嘱咐道：
“天色已晚，朕便不留宿了，阿姊待身体恢复，记得带五耶耶和朕的两位外甥常来。您知道的，宫中人丁稀少，朕寂寞得很。”
恢复可怜巴巴的小皇帝自然再无人打趣，我亦不忍心调笑于他，惯常差人送他和八弟昭容等人出了府，好生缠着我将他抱上车方肯离开，再回房时公主和颜氏子的母亲殷夫人说着话，我那一大一小两个女婿则坐在一排互相瞪眼，谁也不服气谁的样子。
按理来说一个七八岁一个十一二，怎生也不该如此针尖对麦芒，奈何他们二人皆属早慧，又皆家世才智不俗，年轻气盛正是傲时，如今恰好又入同一门，没点脾气才是怪事。
这颜家郎亦是早年失父，殷夫人孤儿寡母，恰好族中有颜夫人扶持，向我推荐他这颇聪慧的族子，方得了这门亲事。
我听他们二人讲起太学入学那日便比划刀法之事，只忧虑这两个不安生的主往后闹起来莫把公主府掀翻，遂正色训道：“你们二人既同为我婿，亦算得兄弟，日后相互扶持，家中和睦，我二女方得安泰，不然闹出什么龌龊，我便教你们皆回去，可明白了？”
那二人霎时乖巧下来，一个默默拉住我的袖摇着头，一个坐到我面前讨饶着自个儿错了，少年之稚气毕现，看得公主和殷夫人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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