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多年没上台表演过了，但好在过往的舞台经验都还在。
刚才听了几耳朵，他们选的歌都是比较经典，没排练过也都在ktv唱过，宋篱对于旋律和歌词也算是有九成的把握。
对于临时救场的选手，吴天扬率先表示热烈欢迎并且对于宋篱的实力有一种近乎溺爱的相信，剩余两人没有做过多的评论只是乖巧地挪出一大片空地以示尊重。
酒吧里剩下的人也不多，看到突然换了一个盘靓条顺的女孩上台后气氛也一下子热闹起来，为数不多的观众欢呼起来。
调好麦克风，坐上高脚凳，一道舞台灯光聚焦于宋篱身上。
穿得很素，和周遭的几位朋克小子有点不搭，却因为一头浅发的装点并不违和。忽明忽暗的灯串围绕舞台周围，宋篱单腿踩在凳脚，慢悠悠拿起话筒审视片刻后，转头瞥向罗哲成。
男人的目光似乎一直注视在自己身上，却在即将对视的那刻短暂的颤抖了一瞬后扭头撇向别处。
抿着唇，罗哲成朝前面的吴天扬比了个ok的手势后抬头凝视着宋篱，薄唇微微掀起，用口型轻轻说了句：
“加油”。
舒缓的钢琴声率先响起，随即是吉他的拨弦声，屋内安静下来。
“接下来给大家带来我怀念的，谢谢大家。”罗哲成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侧传来，透过麦克风的传递带了些颗粒感，顺滑的丝绒质地。
点点头，宋篱拿起话筒，将目光投向台下，却片刻晃神。
几年前的一天也是如此的场景，ktv里的学生会聚会，她跟着学长学姐们一起进场，点了歌后一个人窝在角落里。
包厢里光影昏暗，五光十色的射灯照在舞池里喧闹着的年轻少男少女的脸庞之上。
她第一次遇见了项文。
“想问为什么，那女孩传简讯给我。”
第一句歌词从嗓间滑出，她的嗓音特别，经过了麦克风的加工后更增添了神秘的风韵。脚尖轻踩地面，她没让任何人看出她因情绪而颤抖着的手，只是昂着头阖着眼，一字一句认真地唱着。
吉他和鼓点温柔响起，将歌声包裹，像是温柔的风。咬字清晰，歌唱得慢且柔，紧张掺杂着遗憾，过往的画面一起倒带。
不知不觉声音里带了些许哽咽，怕被发现宋篱低下头，用高音很好地掩盖住颤音，好像只是因为唱得动了情。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唱到高光部分，宋篱昂着头过往的画面仿佛电影画面般一帧帧划过，好的坏的，以前的现在的最后汇聚到一个终点，项文离开的终点。
自顾自走的是他，被留在原地怀念的傻子也只有她了。
一曲唱毕，她木木地站起身被吴天扬激动地拉着一起谢幕。
显然台下的观众反应相当热烈，为这个从天而降的救场嘉宾欢呼雀跃，一直在后台忙活的老板被拉了出来看，还以为是谁闹了事。
见是没见过的人，老板环顾四周后向宋篱比了个大拇指，却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直到收拾完东西一起上了车，宋篱紧绷着的心弦刚放松下来，就听到吴天扬声音兴奋问道：“宋篱，之后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吗，偶尔来玩玩也行，你唱歌好听，特别好。”
摆摆手第一反应是拒绝，她不想抢了李航的饭碗，况且目前她还想继续试试能不能在直播界闯出一番名堂，但却在听到吴天扬的下一句后动作顿住：“刚才那酒吧老板你也见过了吧，他是聋哑人，所以听不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模样和只用手势来沟通找到了原因。
浮现出一丝惊讶的神情，宋篱刚抬起头就从后视镜对上青儿的目光，成默不语的人敛着眸子眼神里闪过难以察觉到的情绪后，语气平静：“那是我叔。”
“没有青儿他叔，我们乐队都成不了。”吴天扬说，“当初我和我表弟辞了程序员的活刚来海川市，还是青儿他叔好心让我们来驻唱。一来二去，又通过青儿认识了哲成，就凑成了这乐队。”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果然程序员的穿搭刻入了DNA。
“叔叔的店以前总是有客人投诉服务，生意总差些。”青儿突然说，“所以，就来驻唱拉点人气。”
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里驻唱，宋篱搭腔：“罗哲成现在火了，也能带动点人气吧。”
副驾的人一直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阖着眼微偏过头，蓝色的发色柔和地散着。从侧面看，男人下颌线锋利却并不会让人生畏，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来目光柔和。
昏暗的车厢里，交杂着其他人的交谈声，他们就这么安静对望着。
好似这一刻，她来到了他的世界。
然后她好像听到罗哲成轻声笑了，笑得温柔。
*
大家聊着天抵达永安新村门口时，天已微亮。
搬家后和罗哲成度过的这几年来最疯狂的一天，宋篱才察觉到身体撑不住，困到不行。都忘了和罗哲成打个招呼，她就踉跄着走回了房，一头栽进被里。
再醒来已经将近日落，不大的房子很安静。从原来的住所搬到永安新村，其余的都变了，只有她孤身一人的这件事倒是很好保留下来。
叼着热可颂，她刷着手机消息，除了曹言书的消息没什么其他的。
点开一看，是一组数据图，还有一些网友的评论。
与昨天直播弹幕里的大同小异，多半也就是在猜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但大众对此的追逐也不过三分钟热度，一晚便消退不少。
留给她的却是足足一千多的涨粉以及一个相关搜索。
好奇心作祟，她缓缓点开相关搜索，过于明显的特征使得搜索罗哲成这一件事变得尤为简单。
从第一条有关他的消息出现到发酵到现在的“卖鱼吴彦祖”只用了短短一个月，而这一个高档超市里的鱼摊也时常会有热心市民前去围观。
评论有好有坏，却完全搜索不到关于罗哲成的任何一点真实身份。划着划着，正好看到一个顶着大叔头像的正在直播，抿了抿嘴宋篱忍不住点开了。
直播的其实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火辣，举着自拍杆对准着不远处的人，嘴里熟练：“家人们，今天带着大家一起来看看这传说中的鱼摊大帅哥，喜欢的家人们可以给我点赞收藏关注哦……”
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观光客，画面里的罗哲成并没有抬头给出太大的反应，只是熟练地处理着负责称重的同事递来的一条黄鱼。
宋篱之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罗哲成工作时的样子，上次也只是蜻蜓点水地眺望一下。画面里的男人手握着鱼，动作迅速地剖开鱼肚，三下五除二便处理完一条丢进水池交给下一棒。
面色看起来不算太好，有几分憔悴，尤其是嘴唇泛着很不健康的苍白。撑着操作台，罗哲成脸色看不出多余的波澜，工作效率仍保持着高强度。鱼摊的生意向来很好，和同事们流水线的操作也不允许给他喘息的机会。
只是低着头，除了麻木没有多余的情绪，他一条条认真地处理着鱼的内脏后交给下一个负责包装的同事。
直播的姑娘发现拍不到什么有趣的，直播间里的人也看得没劲，很快就草草打了个招呼。刚决定要下播时，却听到不远处交杂着买鱼大妈的惊呼声“哎呀不好了，这这这小伙子快要晕倒啦。”
凌乱的画面旋转，依稀可以看见刚才还站在操作台前的人已经被扶到一边坐下，蓝色发丝遮挡住的脸色是一眼便可以看出来的病态。
直播就在这里戛然而止，再多余的宋篱也都不得而知。
这么大的小伙子晕倒其实并不算常事，但如果是通宵后又是这样的工作强度也不奇怪。宋篱叹了口气，关了直播界面，左滑右滑，才发现居然和罗哲成还没有交换联系方式。
宋篱在家里左摇右晃了十分钟还是决定出门去超市看看，从玄关的置物盒里拿了罗哲成的电驴钥匙。
腾腾下了楼，就看到远处一个略显虚弱的高大男人从出租车摇晃着下来，身上的员工制服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被汗水打湿，不知是热的还是出的虚汗。
似乎是收到感应，罗哲成依靠在电线杆将目光投射过来，一贯冷静的人此刻也虚脱得有些恍惚，挤出苦涩的笑。
“罗哲成！”宋篱喊了句，“别动，你站那。”
跑得很快，她三步两步乘着风过去，终于扶住夕阳里的人。
略显悬殊的身高和体型让宋篱的这一救援行动有些吃力，右手环住男人的腰，左手扶住对方手臂，隔着布料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略显滚烫的体温。
“我回去躺会儿。”罗哲成声音有些虚弱，含糊不清道，“低烧而已，不喜欢医院，不喜欢打吊瓶。”
愣了一下，宋篱踮起脚尖伸出手。刚从空调间里跑出来的人指尖还残留着凉意，抬手覆盖在额头处的瞬间罗哲成不受控地往后缩了一下，微阖着的眼睫轻颤，小声地嘶了一下。
“别动。”怕感受不准确，宋篱一手按住对方昂着头看向他小声说，“很快。”
对方轻声嗯了一下，眨眨眼站在落日的余晖之中，眼神因为发烧湿漉漉，脸颊也透着红，像是受惊了的动物，却在对视的瞬间很快将这份神色藏匿起来后俯低身子。
咳咳，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打断。
宋篱才反应过来车里还有人，对方是个中年女人和罗哲成一样穿着员工制服，看来是送他回来的同事。
“你们小年轻腻歪也不看场合。”女人钻出车说话有些尖酸刻薄的酸味，“小罗来了我们这，摊位挤得喘不过气，工资倒是一点没多，哎呦我这命太苦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罗哲成的不满，宋篱很明显就能感觉到。
目光转移到路灯柱侧强撑着的人，罗哲成显然已经没力气再去想别的，朝宋篱摇摇头后说：“姐，抱歉。今天麻烦你了。”
女人鼻孔里出气冷笑了声，将手里的出租车发票甩给宋篱：“这个记得给我报销，要不是我就住这附近才不愿意扶这半大小子回来呢，累死我了，还耽误我接孙子。”
说话时还时不时将目光在罗宋二人之间流转，好奇和考究丝毫不掩饰，看得人都头皮发麻。
懒得和这种人多搭理，宋篱立马答应下来，要扶着罗哲成走时又听到女人讽刺道：“小罗好福气啊，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啊，在哪里都不缺照顾。”
本来就极度讨厌这种背后嚼舌根的人，况且能对一个发着烧的人这样阴阳怪气的又能是什么好人，拖着罗哲成已经要走的宋篱都被气笑了。
转过身，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宋篱开口：
“阿姨，哲成可不像您这么能说会道。所以才要我和姐妹几个做家属的照顾，您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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