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给对方还击的机会,宋篱率先拖着病号将他按在电驴后座。
刚才几秒钟的触碰,宋篱就感受到罗哲成额头烫得出奇,并不像嘴上说的只是低烧,立刻决定得去医院。
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刚好发着烧脑子也转速奇慢,罗哲成甚至都来不及推脱几句,电驴就已经嗖一声冲出小区大门,反弹掉同事的碎嘴。
正好遇上下班高峰,路上堵成一片满满都是车尾灯,小电驴在此刻优势尽显。
社区医院离永安新村不到五分钟的车程,宋篱熟练地穿梭在载着小孩的车流里,感觉自己也像是散发母性光辉,只不过车后座载着的是年近三十的男人。
时不时回头看车后座的人的状态,罗哲成也不负众望,牢牢地抓着扶手坐得笔挺,坚毅得像是要去入党。
人坐得很牢,脸色仍是发白,看起来像是被风吹得更不舒服了,手却依旧死死地抓着扶手不放。
叹了口气,宋篱心一横往后一伸,抓住对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腰间。
掌心的体温烫得过分,宋篱心跳也跟着快一拍,却仍是正色说:“不舒服就扶着吧,别摔出去了。”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但却感受到背后好像有细微的酥麻感,对方似乎终究是卸去了力气靠在她身后,发丝蹭在她的后背,就这样一只手将宋篱环住。
脑袋重重地靠在后背,罗哲成的呼吸沉而缓,在嘈杂的车流声里宋篱听到对方低声说:
“好。”
*
距离医院还有一个路口时,刚好撞上了个红灯,只能在路口等着。
刚才的简单交谈后罗哲成就没有再发出什么动静,但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却愈发大力。和男人很久不接触,宋篱也难免脸红心跳,刻意没有再回头去看对方。
一分钟的倒计时在此刻显得尤为的漫长,像是电影前的间奏,只是他们俩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不熟悉的搭档。
清清嗓子,宋篱开玩笑:“哥们,快到了,下车记得带好随身物品。”
回答她的仍然是长长的呼吸声,玩笑对方没接住宋篱有点被尴尬住,悄悄用余光往后瞟了一眼,这一看却把人吓一大跳。
显然比起刚才,罗哲成此时的状态更差了。
靠在自己后背的人已绵软无力,灰色制服湿透,连后劲的蓝发都被打湿粘住皮肤。深埋起来的脸只露出一小块也能看出没有血色,时不时身子还因为痉挛抖一下,像是烧懵了。
啧了啧嘴,宋篱有点后悔该让人打车来的,悄悄提高车速。
抵达医院时,罗哲成已经烧迷糊了,只懵懵地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个人拽着拖进了急诊。
过了五点门诊已下班,社区医院里人不多,宋篱按照服务台的指示先去陪着挂号。
罗哲成个高,此刻又像是一颗浸水白菜重得可怕,宋篱只好拦着他的腰防止他滑倒。对方的头沉沉地歪着,扣在自己头上,两个人像是一对苦命鸳鸯。
挂号台的男护士看宋篱一弱姑娘扛着一大小伙,忙办完手续后出来搭把手把罗哲成扶进了诊室。
医院是全科人不多,消毒水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空调的冷风吹来,罗哲成的视线清明了些许,晃了晃头听到医生让宋篱描述病情。
“呃,就是晕倒了,突然发烧。”罗哲成听到一旁的人语气夸张,“赶紧给他吊水吧医生。”
脑海中掠过一丝疑惑,他撑起身子坐直瞟了眼宋篱苦笑了一声,有气无力地辩解道:“医生,只是换季发烧,给我开点药就行。”
看这小两口模样的人各执一词,医生笑了有些难办。
“小伙子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发烧。”医生看着宋篱说,“如果实在不放心,也可以吊水。”
听到这里,罗哲成忙接道:“好的,那就开点退烧药吧,麻烦了医生。”
按下罗哲成,宋篱仔细打量一下男人的脸,这明晃晃的病秧子模样哪里像是没事的人。
摇摇头,瞄准医生,宋篱说:“不行,医生,还是吊水吧。你也看到了他这样子,要是回去又晕了我可没力气再扛他来了。”
被宋篱逗笑,医生也正色说:“好,小伙子就听家属的吧。先开两瓶盐水,现在去输液就行。”
欲言又止,罗哲成看着一边人认真的神色,在嘴边的话都缩了回去,点点头表示同意。
输液室在医院的东区三楼,从急诊走过去不算太远。
刚刚在诊室恢复了些许精力,罗哲成悄悄将被按在女孩肩头的手移开,他佯装四处张望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虽然在找路,宋篱仍条件反射般察觉到不妥,以为罗哲成又要晕过去,忙又把人的手按住:“撑住啊,兄弟,马上到了。”
低头视线望着女孩,步子急促得像只小鸭,四处奔波后脸色认真严肃,罗哲成看得有些出神,没有回应更没有察觉到自己略微上扬的嘴角。
安静的医院大厅里,罗哲成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一步,声音很轻:“嗯,听家属的。”
后来怎么带着人冲进输液室的,宋篱其实已经有点凌乱。
脑子里满满盘旋着“家属”两字,刚才和罗哲成同事的口嗨和医生莫名其妙慈祥的笑都完全比不了罗哲成亲口说的。
什么啊!心里仿佛有一万只尖叫鸡。
才认识两天,怎么就成家属了?这人脑子烧坏了吧。
“家属。”护士走过来,“可以给病人买点吃的,这两瓶起码两小时。”
很好,又被认证了。
宋篱也不想解释了,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种说法,乖巧点点头。
药水有足足两大瓶,被挂在盐水支架沉甸甸的。目光顺着导管下移,宋篱看到护士已经在准备扎针。
她不是怕疼的人,耳朵上的一串耳钉外加耳骨钉对她来说也只是压力的释放。
转过头关心了一眼,罗哲成表情很不自然地望着窗外,好像在说别看我我不认识你。
起了好奇心,宋篱凑近一点贴着对方耳背:“喂,罗哲成,你怕这个啊。”
被点名的人抖了一下,转过身显然比刚才不自然的表情里又多了一丝被戳穿的局促:“还……还行吧。”
目光跟着宋篱望向自己的手背,护士弹着管冰冷的液体溅到手臂上。
下一秒,他一阵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喂,罗哲成!”宋篱有些着急,拍拍座椅上软趴趴的人,“护士,护士!怎么还没扎就晕过去了。”
显然是见多了,护士笑了:“你男朋友晕这个吧,正常。过会儿就醒了。”
居然还能晕这个。
宋篱惊了,但对于人都有害怕的事物表示理解,看着护士一通操作完推着小车走后才安下心来在一旁陪着。
陪护的事情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了,宋篱对很多细节已有些生疏。只记得护士嘱咐说得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喝的,再去护士站要条多余的毛毯给人盖着。
傍晚的输液室里只有他们二人,宋篱玩了一局开心消消乐确认人确实已经睡熟,蹑手蹑脚走出了输液室。
社区医院不算大,并没有便利店,按照导航拐出医院。
走了不到五十米,全家里很热闹。想着里面应该有汤汤水水的,宋篱果断拐进去。
可能是开在医院附近的缘故,里面的顾客多是医院的员工和像他一样的病人陪护。来买的东西也都统一,跟着其他人宋篱拿了两罐八宝粥,又要了碗关东煮站在一边等着。
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和盛夏有点不搭,宋篱看着雾蒙蒙的关东煮机器发呆。
“小姑娘,来这里给男朋友买吃的啊。”耳边声音响起,宋篱抬头一看,是刚才接诊的医生。
她点头:“怕他醒了饿,来买点。”
“病人吃这个不太合适,还是给他喝粥吧。”医生是个烫着卷发的中年阿姨,望着宋篱选的关东煮顿了一下,“你一个人照顾这么大一小伙子也是辛苦了。”
接过关东煮,二人一起走回医院。
傍晚还残留着暑气,常年的工作使得医生走路很快,宋篱跟着有些吃力。
似乎是察觉到了,医生放慢步子笑着说:“你们小年轻都缺乏锻炼,你男朋友也是。之后得带着他多出来锻炼锻炼,对他情绪方面的问题也好。”
懵了几秒后宋篱坦诚:“医生,其实我只是他一起合租的室友。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他怎么了吗?”
“原来如此。”医生笑了,“所以你不知道,他对海带过敏。”
未曾想到医生会如此细心,甚至还记得这些细枝末节,宋篱愣了一下后心底漾起感动。
“出于医生的道德,我不该向你透露患者的**。”医生认真说,“但是出于有和他相同情况的孩子的母亲来说,我认为应该告诉你。”
“好。”心里腾起一阵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宋篱本能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这个秘密,“您说吧。”
认真望着宋篱,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递过去:“这是像我孩子一样的患者需要吃的药,一天吃一片,而且不可以私自断药。”
接过药片,上面的小字是草酸开头的一长串不熟悉的专业词汇。
有些茫然就听到医生继续说:“但刚从看你室友的病例,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来我们医院拿药。”
突然联想到罗哲成那晚阳台上的一举一动,宋篱直觉不对问:“医生,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焦虑症外加睡眠障碍,有几年了。”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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