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味扑上崖台,冷竹的指尖在残灯边缘一划,血珠滚落灯芯,青白火焰轰然腾起。三百黑影已压至山门前百丈,脚下云层被血煞浸成暗红,弯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沙响。
我站在她左下方三丈处的石台上,短剑横握,剑柄上的“同”字硌进掌心。右臂魔纹开始发烫,像是有火线顺着血脉往上爬,但我没动。眉心那点“守”字微微发烫,我能感觉到她的灵力正从残灯中涌出,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缠住我的脉门。
她没回头,只低声说:“把阵眼补上。”
我点头,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剑锋上。剑身轻颤,一道微光顺着山势滑下,嵌入护山大阵断裂的节点。光幕晃了晃,重新凝实。
那些魔修停在半空,没有立刻进攻。为首那人披猩红大氅,手中长戟斜指地面,旗面未展,却已有血纹游动如活物。他身后三百人皆无呼吸,衣袍破损处露出森白骨节,刀口残留着百年前玉虚宗诛邪留下的刻痕。
冷竹忽然笑了。
“等这一天,比我想的还久。”
她抬手,两道剑光自袖中飞出。一柄通体青灰,剑身布满裂纹,是她当年断去的本命剑“青冥”残骸;另一柄纯白如霜,竟是以残灯灯油凝成的新剑。双剑悬于她身侧,缓缓旋转。
大氅男子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你守了一百年,灯油将尽,还能撑几刻?”
“我不用撑。”她手腕一翻,残灯脱手而起,直坠山门阵眼。灯焰在下落途中炸开,化作万千光点,尽数渗入地底。整座护山大阵嗡鸣震动,原本黯淡的符文逐一亮起,连成一片银网。
我感到一股热流从脚下升起,顺着经脉冲向四肢。那是残灯百年的积蓄,此刻全数点燃。
“东南缺位。”我盯着敌阵,玲珑心脉在战意压迫下格外清明,“第三列第七人,脚步慢了半拍。”
她听罢,身形已动。双剑交叠,直取敌阵薄弱之处。剑风割裂空气,第一排魔修齐齐举刀格挡,却被她硬生生劈开一条通道。白剑斩断三人咽喉,青冥残剑则刺穿第四人胸膛——那具躯壳猛地一震,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随即崩解为黑烟。
他们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趁势跃下石台,短剑贴地扫出,一道血线自阵脚蔓延。这是冷竹教我的“断根式”,专破聚魂之术。凡被划中的魔修,脚下阴气立刻溃散,身形摇晃。
大氅男子冷哼一声,长戟猛然顿地。一面血旗自他背后展开,旗面绘着扭曲符文,中央一只竖瞳缓缓睁开。空中魔修同时抬头,眼中泛起赤光,攻势骤然加快。
冷竹被三名魔修围住,白剑已被击落,只剩青冥残剑在手。她肩头挨了一刀,血顺着臂膀流下,滴在剑脊上竟不落地,反被剑身吸走。那裂纹密布的剑身微微震颤,仿佛有了心跳。
我冲过去,短剑挑飞一人手腕,顺势将她拉退三步。
“旗子!”我喊,“他在借阵炼咒!”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没有慌乱,只有决断。
“那就先毁旗。”
我们背靠背站定。她左手结印,右手持剑横于胸前。我能感觉到她体内灵力正在极速消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滞涩。但她没停。
“若瑶。”她突然说,“还记得守心界里的花吗?”
“记得。”
“现在,再开一次。”
话音落,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冥残剑上。剑身轰然爆燃,青焰顺着剑刃窜上她手臂,一路烧至肩头旧伤。那道淡金剑痕骤然发亮,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我明白她要做什么。
我也划开手掌,鲜血淋漓地按在她后心。守心界的烙印在眉心灼烧,两股灵力交汇,顺着她经脉涌入剑中。青焰暴涨,化作一道火龙直扑血旗。
大氅男子怒吼,挥戟迎击。火龙与戟锋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血旗剧烈抖动,竖瞳猛然收缩,竟流出一道黑血。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旗面上。
魔修阵型开始动摇。有几个甚至停下了动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冷竹单膝跪地,□□。我扶住她肩膀,发现她整条右臂已被青焰灼得焦黑,皮肉皲裂,却不见血。
“还行。”她吐出两个字,撑着剑站起来。
血旗虽损,但未毁。大氅男子冷笑,正要重新催动咒法,忽然身体一僵。他低头,看见一截剑尖从胸口穿出。
那剑通体雪白,正是先前被击落的灯油凝剑。
冷竹站在他身后,左手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
“你说我灯油将尽。”她声音很轻,“可你忘了——灯灭之前,最亮。”
她抽剑,对方身形尚未倒下,她已转身面向剩余魔修。双剑重新悬浮,青焰缠绕,映得她半边脸明暗不定。
我站回她左下方,短剑横举。右臂魔纹烫得几乎麻木,但我能控制它。这不是诅咒,是战斗的印记。
“东南方向。”我又说,“他们又要变阵了。”
她点头,没有说话。
三百魔修重新列队,这一次,他们不再沉默。低沉的吟诵声响起,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哀歌。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锈味,敲打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
我知道这是什么。
往生咒。百年前战死者临终所发的怨誓,唯有血祭才能平息。
冷竹握紧双剑,目光扫过敌阵。她知道接下来会有多难。
我抬起短剑,剑尖指向天空。
“师傅。”我说,“这次我们一起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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