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瑶的手指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着,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牵住。她盯着自己掌心,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
我伸手扶住她肩头,残灯的火光扫过她经络。那股黑气沉在骨头缝里,不动,也不散。不是魔气蔓延,是记忆在醒。
“你说记得那个地方?”我问。
她点头,又摇头:“不是画面……是感觉。风从冰缝里刮出来,吹在脸上像刀割。还有声音,很低,一直在念名字。”
我没有再问。有些事,不该由她说出口。
我把令牌放进玉匣,用三道符纸封好,压在残灯底座下。布料离火太近,边缘卷了边,冒出一缕焦味。若瑶站在桌旁,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那里魔纹已静,可皮肤底下仍有细微跳动。
“别碰。”我拉下她的袖子,“现在不是时候。”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慢慢收回来。
天快亮了。宗门钟声刚过,余音还在山谷里荡。一切如常,可我知道不对。若瑶能感应到血狱,说明那边的锁没死透。而我能感觉到的,不止是方向——那股阴冷顺着经脉爬上来时,像有人在我骨头上写字。
名字。
我闭眼片刻,睁开时已转身去取外袍。
“你去哪?”若瑶问。
“查点事。”我说,“你留在屋里。”
她没拦我。这三年她学会了等,也学会了不问。可当我走到门口,她忽然开口:“师父,膳堂的小柳昨夜没来送饭。”
我脚步一顿。
小柳是她安插的人之一。前些日子厨房接连少了人,她悄悄布了几个眼线,我没拦。那时只当是杂役偷懒,现在想来,未必。
“她留了信。”若瑶从枕下抽出一张叠成三角的纸条,“说炼器堂后巷,三天见了三回失踪的弟子。”
我接过纸条,展开只有寥寥数字,角落刻着一朵双生花——那是她和几个旧识之间的暗记。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刚才。趁你封令牌的时候。”
我没责她隐瞒。这种时候,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但她也没全瞒,这就够了。
我折好纸条塞进袖中:“寅时换岗,我去炼器堂。”
“我跟你去。”
“你不行。”我看她一眼,“魔纹还没稳,灵脉震得厉害。去了不是帮手,是累赘。”
她咬唇,没再争。只是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枚铜针,递给我:“带着。万一……需要镇魂。”
我接过,放入腰间小袋。
炼器堂在宗门东侧,靠山而建。炉火日夜不熄,烟道直通岩层深处。平日执事轮守,夜间也有阵法巡游。寻常弟子不得擅入,更别说后库。
我选在寅时末进去。这时天地气机最弱,守阵的灵识也最钝。残灯熄了焰,只留一点温热贴在掌心,遮住两人气息。
若瑶本该在屋,但我刚翻上墙头,就觉身后微风轻动。回头一看,她蹲在檐角,披着黑斗篷,手里攥着阳缕剑。
“说了让你留下。”
“你背上的伤,弯一次就要疼三天。”她低声说,“我不看着,你不会小心。”
我没再赶她。
后巷没人。地上有拖痕,通向一道铁门。门上有锁,但没落栓。我推门进去,里面是堆放废料的库房。再往里一道暗道,斜向下通去。
冷。
不只是温度,是那种渗进骨髓的寒,像谁在背后盯着。
我们一步步往下。通道尽头是间密室,门虚掩着。我示意她停下,自己贴墙而入。
屋里摆着十几架法器,全是未登记的私造品。每一件都刻着咒文,纹路扭曲,绕成环形。我走近一架短戟,指尖轻抚表面——血魔经里的禁咒,用来引魂炼魄的。
更深处的架子上,嵌着几块碎铁。
我心头一紧。
走过去,从怀中取出玉佩,轻轻贴上其中一片。玉佩发烫,几乎灼手。
青冥剑的碎片。
我的剑,百年前断在血魔手中,碎片散失。宗门记录里写的是“毁于浩劫”,可眼前这些,明显被人一块块收集、打磨,嵌进法器核心。
不止一件。是系统剥离。
若瑶跟进来,站在我身边。她盯着那些碎片,忽然伸手要去拿。
“别——”
话没说完,整排法器同时震了一下,发出低鸣。声音不大,却穿透石壁,像是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立刻明白——这里有感应阵。
抬手一挥,残灯青焰腾起,扑向墙角一根细线。火舌卷过,那线瞬间焦黑断裂。嗡鸣止住。
可就在火焰映墙的刹那,影子动了。
墙上显出一个人形轮廓,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像是在祭拜什么。姿势诡异,关节扭曲得不像活人。
我盯着那影子看了两息,收回目光。
“拿两片带走。”我对若瑶说,“挑波动最强的。”
她选了靠中间的两块,小心翼翼取下。碎片入手冰凉,边缘锋利,划得掌心微痛。
我正要收起,眼角忽扫到墙角一堆灰烬。走过去拨开,半块烧焦的布片露出来。纹样残缺,但能看出是云雷纹边——执法长老谢无涯当年道袍的样式。
他死在禁地,尸骨完好,为何衣角会出现在这里?
若瑶也看到了,脸色变了变。
“周无咎。”她低声说,“密报上写的掌堂长老,是他徒弟。”
我捏着布片,没说话。
谢无涯查浩劫,最后死在自己人手里。而他的亲传弟子,如今管着炼器堂,私造带血魔咒的法器,还藏着青冥剑碎片。
不是巧合。
我们原路退回。出了巷口,天边已泛白。若瑶一路没说话,手一直按着右臂。
回到孤崖居所,我把碎片和令牌一起封进残灯底座,滴了一滴精血压阵。灯芯晃了晃,火光转青。
若瑶坐在桌前,铺开一张黄纸,开始默写《清心咒》。笔尖顿了顿,忽然改了方向,在纸角写下三个字:
血狱。
我看着那字,没让她擦。
傍晚时分,她突然抬头。
“师父。”她声音很轻,“周无咎昨天去了掌门殿。”
我抬眼。
“守门弟子说,他进去时抱着一个木匣,出来时没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