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无咎去了掌门殿,抱着木匣进去,空手出来。
我盯着若瑶说出这句话的神情,她眼底没有惊慌,只有一种沉下去的冷。这孩子越来越懂怎么藏事了,像我当年。
我没回话,转身走向残灯。灯底玉匣微温,指尖触到时,里面令牌轻轻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掀开符纸,取出令牌,血色纹路在掌心蜿蜒,星图缓缓浮现,寒气顺着经脉往上爬。
“准备动身。”我说。
若瑶没问去哪里,只是默默收起笔墨,将《清心咒》折好塞进袖中。她右臂垂着,动作很轻,仿佛怕惊动什么。我知道她在忍——魔纹从昨夜就开始跳,越靠近真相,那东西就越不安。
我们没走正门。
孤崖后山有一条旧径,通向北域荒原。这条路我三十年没走过,石阶裂了大半,苔藓厚得踩上去软绵绵的。若瑶跟在我身后,脚步稳,呼吸匀,不像个十七岁的姑娘。
出山界时天刚破晓,风从北海方向吹来,带着铁锈似的腥气。我把令牌举到面前,咬破指尖抹上一滴血。星图骤然亮起,几颗光点连成弧线,指向极北冰原深处。
“跟着它走。”我把令牌递给她,“你的心脉比我能辨得更准。”
她接过,手指贴在令牌背面。片刻后点头:“它在动……不是固定的图,像是活的。”
我皱眉。星图会变,并不奇怪,可若是依地气流转而改轨迹,说明设阵之人还在操控。这不是死局,是等着人闯的活局。
雪原在三天后出现。
越往北,天色越怪。白日里云层压得低,夜里却有彩光浮在空中,青紫交错,照得冰面像琉璃。脚踩上去咔咔作响,底下似有东西蠕动。若瑶走在前头探路,阳缕剑尖划过霜层,每一步都留下淡金色的痕——她的剑魄在回应这片土地。
第四天夜里,风停了。
我正要停下布阵歇息,忽觉怀中碎片发烫。立刻取出,两片青冥剑残铁悬在空中,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一处裂谷。与此同时,令牌上的星图也变了,原本分散的光点聚成一座倒三角形的轮廓,嵌在冰川之间。
“到了。”我说。
若瑶没应声,只是把手按在胸口。那里本该是伤疤的位置,如今一道青光隐隐透出衣料。她低头看了眼,抬步就走。
裂谷入口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冰壁高耸,表面结着黑霜,摸上去黏腻如血干后的触感。走到尽头,视野骤然开阔。
两座石像立在冰台之上。
皆高九尺,披甲执戟,面容被削去,只剩平滑一片。但那道袍的褶皱、肩部云雷暗纹,我认得。百年前太上长老晏紫苏率七十二弟子赴死封魔,穿的就是这般制式。
若瑶忽然踉跄了一下。
我扶住她胳膊,发现她在发抖。右臂衣袖下,魔纹正泛出暗红,像要烧起来。她咬牙撑住,另一只手却抬起,轻轻抚上左胸。
“师父……”她声音哑了,“剑魄烫得厉害。”
我没答,只将残灯取出,灯焰一点即燃,青光照向石像基座。火影摇晃间,底部刻字显现:“晏紫苏,守心殉道”。
火光映着那八字,我指尖划过凹痕,深而不乱,是用灵力蚀刻下的。不是后人立碑,是她们自己留的遗言。
若瑶忽然往前走。
“别靠太近!”我低喝。
她没停。一步,两步,直到离石像不足三尺。魔纹此刻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红丝游走,但她眼神清明。她抬起左手,掌心对准石像胸口。
嗡——
一声闷响自地下传来。
两尊石像同时震动,头颅断裂处裂开细缝,涌出灰雾。雾中浮现出模糊影像:两名女子并肩而立,一人持剑,一人捧灯,正是当年护山大阵最后时刻的景象。画面一闪即逝,随即地面裂开,一道幽蓝光幕自缝隙升起,笼罩整个冰台。
“她们认得我。”若瑶回头,脸色苍白,“不是敌。”
我盯着她胸前那道青光,缓缓点头。剑魄不会错,那是青冥剑的本源气息,也是当年我亲手种入她体内的信标。
踏进光幕那一刻,寒意直透骨髓。
里面是个岩厅,四壁光滑如镜,映不出人影。中央一道深渊横贯,宽约数丈,底下漆黑,听不到回音。空气凝滞,连呼吸都像被吸走。
若瑶站在我身侧,忽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怎么?”我扶她。
她摇头,手仍按着胸口。下一瞬,剑魄光芒暴涨,一道青线自她心□□出,打在左侧石壁上。
字迹浮现。
双生花开,血劫再临。
古篆,笔锋凌厉,与护山大阵外碑文出自同一人之手。我取出玉佩贴上石壁,微光流转,确认无误——这不是幻阵,是真正的铭文,刻于百年前,封于血狱之内。
“双生花……”若瑶喘着气,“那是……我和影七的记号。”
我心头一紧。
影七是那个顶替她的魔修,死在传送阵前。临终时她说过一句话:“阿箬,替我看看春天。”
原来线索早埋在这里。
我转头看她,发现她正盯着深渊边缘的一块碎石。那石头呈暗红色,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师父。”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血狱关的真是血魔吗?”
我没答。
因为就在她说话的瞬间,我掌心旧伤猛地一抽,不是疼,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就像当年青冥剑断时,剑魂往某个方向飞去的感应。
若瑶慢慢站起来,阳缕剑握在手中,剑尖微颤。
岩厅寂静无声,唯有剑魄光芒在墙上跳动,映着那八字谶语,一遍,又一遍。
她迈出一步,鞋底踩在红石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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