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竹的手还搭在若瑶肩上，指尖触到的皮肤已失了血色。她没收回手，只是将力道加重了些，稳住那具正微微前倾的身体。
东南方的血光仍在跳动，一明一暗，像是埋在地底的火种被人按着呼吸点燃。冷竹盯着那点红，眉心缓缓收拢。她体内的经脉如枯河，残存的灵力流转滞涩，可那股吸力却越来越清晰——它不在地面，也不在山体之中，而是悬在半空，像一张看不见的嘴，正一口口吞掉整座山门的生气。
若瑶忽然动了。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眉心，动作比刚才更重。指腹蹭开时带出一道浅红，像是皮肉被硬生生撕裂了一线。她闭着眼，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剧烈。
“别。”冷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若瑶没应，双手已在胸前结印。她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掌心却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那是玲珑心脉独有的灵韵。这光本该温和润泽，此刻却像被什么拉扯着，扭曲成细丝往眉心汇聚。
冷竹伸手去扣她手腕，却被她侧身避开。
“师父，”她喘了一声，“您已经看清了自己，可它还在。”
冷竹没松口：“你现在撑不住。”
“那就让我撑一次。”若瑶睁开眼，瞳孔深处浮起一丝金线，转瞬即逝。她重新闭目，双掌合拢于额前，猛地往下一压。
“轰——”
一股无形气浪自她识海炸开，震得四周碎石轻跳。她的额头裂开了，不是表皮破损，而是从内里撕出一道竖痕，如同封印被强行破除。金光从那道缝里喷涌而出，直刺天际。
冷竹终于变了脸色。
这不是普通的天眼通。这是以神魂为柴，点燃太上长老留在她识海里的烙印。那道金光不属于她，是借来的火，烧的是自己的命。
若瑶的身体晃了一下，鼻腔先渗出血，接着耳道、眼角也陆续淌出。血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聚成滴，砸进衣领。她咬着牙，没有倒下，眉心的金光却越发明亮，像一把利锥，狠狠扎向远处那团血光。
三十里外的虚空开始扭曲。
金光扫过之处，空气仿佛层层剥落，显现出三重叠加的幻影。第一层是荒山焦土，第二层是雪夜宗门，第三层……是一片漂浮的暗红石坛。
它不在地上。
它悬在离地十丈的空中，由四根断裂的锁链吊着，表面布满沟壑，像是干涸后又重新灌满血液的河床。石坛中央，一团模糊的人形轮廓缓缓起伏，每一次收缩，都让那血光明灭一次。
若瑶的嘴唇颤了颤。
“找到了……”她声音发抖，“它在呼吸……那不是阵眼，是心脏！”
话音未落，她七窍同时涌血，整个人向前栽去。
冷竹一步跨出，左臂环住她腰身，将她揽入怀中。若瑶头靠在她肩上，眼睛还睁着，可瞳孔已经散开，金光迅速褪去，只留下一道焦黑的裂痕横在眉心。
冷竹低头看她，手指抚过她染血的脸颊。那血温热，却流得不止。她抬手封了若瑶几处要穴，又将掌心贴在她后背，试着渡入一丝灵力。可她自己也已油尽灯枯，这点灵力刚送进去，便如泥牛入海。
她不再浪费力气。
她抱着若瑶，缓缓站直身体，目光死死盯住东南方三十里外的血光。那祭坛还在跳，节奏稳定，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机。
青冥剑浮现在她身侧，剑身残缺，嗡鸣不止。
她知道不能再等。
若瑶拼着神魂崩裂换来的消息，必须立刻用上。那祭坛悬空，说明它不受地脉束缚；它随心跳律动，说明它连着某个活物的命脉。而能让血魔本体藏于宗门腹地三十年而不灭的——
只有一个人。
她没再看怀里的徒弟，只是将她轻轻放平，靠在一块未碎的石板旁。她抽出腰间麻绳，把若瑶的右臂绑在身侧，防止她在昏迷中乱动伤到经脉。做完这些，她才转身，一手握剑，一手按在胸口旧伤之上。
那道伤从百年前就开始疼，从未真正愈合。
她深吸一口气，脚尖一点，正要动身，却又顿住。
回头看了若瑶一眼。
少女脸上血迹未干，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可她的手指还在动，一点点蜷起，又松开，像是在梦里还握着剑。
冷竹俯身，拾起地上一片碎布，蘸了水，慢慢擦去她脸上的血。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
然后她站起身，青冥剑横于前，剑尖指向血光所在。
“等你醒来，我们就去把它斩了。”
她说完，迈步向前。
山道依旧焦黑，两侧草木尽毁，唯有风穿行其间，卷起灰烬打着旋。她走得很稳，每一步都踏在碎石边缘，避开那些残留的魔气烙印。
三十里不算远。
对修士而言，瞬息可达。可她经脉寸断，灵力枯竭，这一路注定走得艰难。她不在乎。
她只想赶在若瑶醒之前，把那颗跳动的心脏——亲手挖出来。
冷竹走出五步，忽觉左脸一烫。
那道淡金剑痕突然发麻，像是有针在皮下穿行。她停下，抬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湿意。
不是血。
是汗。
她眯起眼，望向远方。血光比刚才大了一圈，轮廓更加清晰。她能看见石坛底部垂下的锁链，其中一根已经断裂，随风轻轻摆动。
就在她凝神之际，怀中的若瑶忽然抽搐了一下。
冷竹立刻回身蹲下，探她脉搏。跳得极慢，但还在。她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却发现若瑶的右手不知何时抬了起来，食指微微翘起，指向天空。
冷竹顺着她指尖望去。
高空中，云层裂开一道细缝。
一缕阳光照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那座悬浮的祭坛顶端。刹那间，整个石坛泛起暗红光泽，表面沟壑里的液体开始流动，像是苏醒的血管。
冷竹站起身，握紧青冥剑。
剑身发出一声清鸣，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