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忍奔至一座石头桥边,踩着石阶一路往上,桥的另一头却传来一声嘹亮的女音,“驾!都让开!”
只见一年轻女子骑着一匹褐色的马,飞快穿街过巷,同样搅得街上一阵鸡飞狗跳,奇怪的却是没人骂她,小贩们左右躲闪,秉着自己吃亏倒霉的心态将一片地给女子专门腾了出来,转眼那女子就骑着马向桥这边冲来,等发现陆忍站在桥上正中央时已是花容失色,大喝一声,“让开!”
天子脚下,陆忍以前哪里见过嚣张至此的人啊,他慌忙一避,那高高举起的马蹄子终是踢向了他右臂,一时间手中的梨花花瓣四处散落,高高飘起又轻轻落下,陆忍被一股猛烈的力道一撞,朝着身后的石阶一路滚下,藏在大氅里的鸭鸭飞了出来,“咕咕,咕咕”地乱飞一气,而陆忍胸前的小瓷瓶受到外力,挣脱了脖颈的线,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滚落。
陆忍心里一惊,见那马蹄落地,女子拎起鞭子抽在马鬃毛上,没有丝毫减缓速度的意思,小瓷瓶浑然不觉,朝着马蹄前进的方向一路滚,陆忍瞳孔皱缩,“沈羲!”
这个在京城曾叱咤风云的名字仿佛有种神奇的力量,突然让周遭陷入鸦雀无声的氛围里,从后面赶来的陆子宴他们只来得及看到白影一闪,那马的下蹄被齐根斩断,陆忍手中的惊梦淌着血,谁也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褐色的大马哀嘶一声倒下,眼睛湿润地躺在血泊里,马上的女子几乎是眨眼间就从马上跌了下来,她惊恐地对着地面一甩手中长鞭,借力跃向马的后方,倒退两步站稳,她恼怒地看向眼前的男子,见兜帽已经被吹开,露出一张孱弱的苍白的脸,脸颊边溅到了几滴血,让他看起来多了分妖异。
女子双眼冒着火,“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斩我的马?”
陆忍的注意力都在那小瓷瓶上,他正要弯腰去捡起时,有人快他一步将瓷瓶捡了起来。
“咕咕,咕咕。”
陆忍抬头,见鸭鸭没头没尾地飞了一圈,最后竟落在了那人的肩膀上,那人戴着一副狐狸面具,是市面上常见的白脸狐狸,脸上带着红色的纹路,穿着洁净的白衣,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下腰凑向他,飘散的梨花隐于他胸前的几缕长发下,剩余的落入血泊里,那人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似笑非笑的眼睛,“你刚刚在叫谁?”
陆忍没有理会他,从他手里夺过瓷瓶,小心地放入怀里,看也没看他和那女子,就要离去,那女子何曾被这般无视,手中鞭子一甩,大喝一声“站住!”
银鞭携着厉风甩向陆忍侧颈,狐狸面具“呀”了声,迅速跳到一旁避免殃及池鱼,银鞭还未抽及陆忍,就见一魁梧壮汉以一个护卫的姿势挡在了陆忍面前,那银鞭抽在他身上,他分毫未动。女子“咦”了声,看向那魁梧壮汉,见他全身都覆在黑色大氅中,什么都看不见。
不远处,赶车人坐在马车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感叹道,“这小子出手倒是狠,可惜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怕是没好果子吃。”
马车里的人幽幽回道,“不见得,你可有看到他带着的机械鸟?可识得他身份?”
赶车人想了会,恍然道,“机括术?他是……南陵陆家的人?这陆家躲了这么些年,倒是肯出山了?可就算是十个陆家加起来,也比不上如今的太原李家啊。”
马车内的人从陆忍身上收回视线,又道,“那小子好运,有人帮他呢,我们走吧。”
那一鞭子的力道李温温自然是知道的,敲打在这人身上的时候传来铁器的钝感及空旷清脆的回音,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只有个空壳子,根本没有实体,她不禁心下诧异,想再接近时候,陆忍已先一步道,“莫莫,你退下。”
陆忍看向女子,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开阔,明艳之极,肩膀两边各绑了一条粗长的鞭子,陆忍看着她,身影与记忆中一个同样明艳的女子重合。
热伊娜?
陆忍摇了摇头,本着不想惹事的心率先认错,“在下方才受惊之余才会率先出手伤了姑娘的马,实是对姑娘不起,在下愿意陪姑娘去马场再挑一匹马,或者姑娘算一下,在下直接付银两给你,可行?”
旁边的狐狸面具凑过来一个头,在陆忍和辫子姑娘两人间你来我往看了会,嗤笑说,“干嘛这么低声下气的,本就是她的错,李温温,你真以为这京城都是你李家的地盘了?可以为所欲为?”
这李温温乃太原李氏李开源的孙女,李氏嫡出的掌珠,因自小便显露出卓越的道术天赋,备受家族宠爱,再加上李氏如今在京城的地位,为人不免跋扈。此时那些被掀翻摊子的小贩们看到难得有人出来伸张正义,也不嫌事大地围了过来,点头附和。
嗡嗡的议论声充斥在李温温耳旁,她涨红了脸,握紧了右手的鞭子,就朝着那狐狸脸甩去,那鞭子还未近前,就被陆忍挡了回去,他右手握住鞭子,那鞭子在他手上割开一道血痕,他却是半分痛觉也无,“我已认错,姑娘为何一再咄咄相逼,一言不合就伤人?就算是太原李家,也需知这是京师重地,上有王法,罔顾律法,等同谋逆。”
“你!”李温温没想到这人张口闭口把王法也搬出来了,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本姑娘今日赶时间,不跟你们一般见识,让开,都让开!”她马也不要了,撞开一众围观的人,气呼呼地跑了。
一众路人见李温温走了,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陆子宴他们,陆忍,还有那狐狸面具。陆子宴压低了声音上前道,“念……家主你没事吧?”
莫莫和泪娘子站在他旁边,泪娘子盯着正午的阳光,缩着脑袋道,“这京城里的人都好凶呀。”
陆忍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痕,说了句,“没事。”他正要抽回手,不料手却被那狐狸面具抓住, “怎么会没事,都出血了,李温温的鞭子也不是寻常人能受的,况且兄台是为我受的伤。”
那人眸中藏着笑意,靠近时身上还飘着梨花的香气,陆忍不习惯被人靠这么近,用力将手从他手中抽回,盯着那张人畜无害的狐狸面具看了会,转身就走。
狐狸面具几步追了上来,陆忍这才才看到,他的腿似乎不太好,走路的时候看起来在跳,实际是有些一瘸一拐的,狐狸脸徜徉在逆光里,冲他道,“哎,你等等,相逢即是缘,兄台还未告知姓名,以后我上哪报答你去啊?”
陆忍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不需要。”
狐狸面具见他油盐不进,抬头看了一眼碧蓝蓝的天,仰着头自顾自说道,“兄台面生,不像是京城人装扮,定是才入京没多久呢吧?为融道会来的?你可知李温温为什么走那么急?她是去赴约的,今日是她与萧望归的论道之日,南陵陆家也曾算是道法大家,兄台就不想去看看?”
陆忍霍然回头,诧异于这人竟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身份,狐狸公子缓缓地走向桥下,朝着他走来,他努力维持着风度不让人看出他的腿的异样,擦身走过陆忍身边时,目光在陆子宴,莫莫和泪娘子身上一扫而过,凑近陆忍的耳边道,“兄台不如跟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桥下有浣洗的姑娘蹲在台阶上,沥干水渍抱着木桶出来,台阶上方的青石砖路面上蹲着一群乞丐,靠在梨花树下优哉游哉地叼着树枝,陆忍走到他们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蹲在他们面前,目光在乞丐的脸上逐一扫过,时而眉头紧皱。狐狸公子眨了眨眼,好奇地问身边的陆子宴,“他在干嘛?”
陆子宴无奈地道,“他在找人。”
从邺城到南陵,从南陵到西京,一路都在认乞丐,陆忍固执的认为,自己曾经的老情人,这辈子已经投胎成乞丐了。
狐狸公子一个闪身,又来到陆忍身边,眯着眼睛问,“兄台,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陆忍侧身,离他远了些,看着不远处赶着牛的商人没好气地说,“在下姓牛。”
“哦,原来是牛兄弟。”狐狸公子指着桥,“那牛兄可知,刚刚我们在的那座桥叫什么?”
陆忍虽然第一次见这人,却直觉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压根不想理他,狐狸公子便自顾自说,“那是鹊桥啊。”
陆忍,“……”
狐狸公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折扇,风流倜傥地扇着风,“鹊桥相遇,当缘定三生啊。”
狐狸公子似乎对莫莫很有兴趣,他曲起一根手指头朝着莫莫的盔甲敲了下,听到一声沉闷的回响“咚”,他又眨了眨眼,“咦,难道这里面是空的?”倒是藏在莫莫盔甲里面的髅爷抖了抖骷髅头,嘴巴一张一合,“咔咔咔”。
几人这般走着,不知何时已走出了熙熙攘攘的街道,西京北面有黔庐山,此时几人已走到山脚,抬头便是高耸入云的巍峨山脉,与白云并举,俯瞰万千生灵。黔庐山上有三清观,如今三清观的掌门便是封北萧家的萧小将军,萧慧安,也是如今道教人宗的领头人。
狐狸面具男是另外一个男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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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鬼王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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