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直播间被打开得这么早,这倒是陆追没想到的。镜头自动打开的那一刻,他正忙着整理书架上凌乱不堪的书,房间里只开了盏灯光温柔的台灯,自斜后方露出些光亮,衬得他侧脸线条愈发锋利完美。听见摄像头启动的声音,他敏锐地转过头去,一双满含敌意的眼睛从暗处射出锐利的光芒,刺得另一头的林丛晃了晃神。

“林警官动作真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看清楚来人后,敌意顿时化为微笑。

镜头里,那人的长相虽然棱角分明,却并不给人以很强的侵略感。灯光暧昧,愈发给他衬出种平易近人、和善可亲的错觉。

若非证据确凿,任谁也不会将那些事同他联系起来。

林丛没说话,也没什么神情变化,他只是发了一条连麦申请。

众人诧异地望向林丛,唯独元呈望着大屏幕上那人,一动不动,神情复杂。

“现在吗?不如再等一下吧。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我就通过申请。”

陆追收敛起眼神,唇角却始终上扬。他自顾自地把手里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又撤开两步,审视那书一阵,“林警官也不赶时间,对不对?时间还早着呢,你还可以再去看看邢先生。毕竟,他这辈子,再见到你们这些人的机会可不多了。”

谁管他!林丛翻了个白眼。

“话又说回来,林警官大概早就料到是我在这里了吧?虽然邢锐没有说,可你太熟悉那个杀人犯的话路了——他也藏不住什么事,是不是?”

陆追从书架旁翻出一个陈旧的闹钟,转身放在镜头前,“眼熟吗?还记得它隔多久会响一次吗?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等到它下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现在,我得去继续准备那份礼物了。那可是我和邢锐两个人为你准备的礼物,林警官,你可得好好珍惜。”

说到“两个人”,陆追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

说罢,陆追便离开了镜头所在的房间。

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他这一走,原本一片寂静的会议室里马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似乎都一扫通宵工作的疲惫。陈局皱着眉头,担忧地望向林丛,他嘴唇动了动,但没出声,大概是在骂陆追。

穆百之揉了揉眼,四下瞧去,见元呈坐在一边,依旧神情严肃地看着屏幕,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闻声,元呈大梦初醒般摇摇头,回应道:“没。”

穆百之瞧出他依旧有些恍惚,以为他是紧张,于是强打精神、主动跟他搭话,问:“你这还是第一次和陆追打交道吧?”

“算是吧,如果之前上课提到不算是打交道的话。”

“有何感想?”

元呈瞥了不远处的林丛一眼,又一次陷入沉默。

“那个闹钟是什么情况?”与此同时,陈局用激光笔在大屏幕上比划着,问林丛:“看起来像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你对这东西有印象?”

“有。”

简直太有了。那个闹钟,分明是他七岁时的生日礼物。他用了很久,直到十八岁时离开滕安市、老房子也转手卖给了早已忘记了姓名的下家,才不知丢到了哪里。

那时他父母离异已经七八个年头,母亲去世,父亲早已再次成家、杳无音讯,他考上公大,就根本没有再次返回滕安的念头。留着收租还需要定期回来检查房屋、耗时耗力,卖掉老房子,是最划算的方案。

——那么,那闹钟,当初是谁送的?

林丛努力地试图回忆起来。可童年的记忆于林丛而言就像一个转瞬即逝的梦,梦醒了,什么都会被遗忘。

但这至少说明,王了先前作出的、看似虚幻缥缈的推理,又一次正确——陆追早就认识他了。早在他开始接触陆追那些过分诡谲的案子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他了。林丛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被盯上的价值,但这不妨碍他为此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和反胃。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距离它被重新公之于众,仅仅过去了15分钟。陆追走进门来,看起来心情不错地拿起手机,通过了林丛的连麦申请。

“好了,林警官,现在,我谨代表我自己,邀请您观看一部为您量身打造的戏剧——请不要太过喧哗,会打扰到我们的小演员演出的。”

陆追心情愉悦,丝毫不在意视频那头林丛等一干人的声音。

其实,这个完美的礼物,说是陆追提出要送的,更不如说是邢锐早有企图——那是个对自己笔下的东西永远野心勃勃的家伙,倒是正中陆追下怀。

镜头里天旋地转、明暗不一,手机被陆追握着换了个房间,短暂的几秒后,稳定在大屏幕上的画面是个十分小巧简易的礼堂,单单是舞台就占据房间的三分之二。他将它放置在个架子上,又略微调了调镜头位置,确保画面足够完整,这才满意地报幕:

“戏剧《双七角锥》,现在,正式开演。”

幕布拉开,许灏登场的那一瞬间,林丛下意识地咬紧了牙关,才没像其他警察那样惊叫出声。

那个一身简朴衣裳、身形颀长、表情冷漠的清秀少年,此刻站在灯光之下,俨然就是小了一号的林丛本人。

幕布拉开,镜头里的许灏本能地瞟了眼陆追所在的位置,又迅速将目光沉下去,装作一无所知。

这种场面,林丛已经设想了很多次,然而真正看到时,还是为之一震。在视频的这一头,他顶着一众人不时地侧目和窃窃私语,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观看这出由邢锐导演的戏剧。看久了,竟然还有了点照镜子的错觉。

——镜子里的少年放慢脚步,绕着舞台缓缓走了一圈,然后才启唇,轻轻地说了第一句台词:“我知道,你在跟踪我。”

沉默。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听。那些莫名其妙的画和狗屁不通的诗,都是你塞到我窗缝里的,对不对?”

仍然只有一片沉默,在应和他。

“——我可以去报警,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你知道,我不是不敢。可是我下个月就要走了,离开滕安市,这辈子都不回来。我不信你会跟着我离开。”

清秀的少年皱着眉头,声音微颤地说。可是,依然没有任何一个声音来回应他。不知是演技如此,抑或是对这一切心生畏惧,少年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他没哭,只是恨恨地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低头匆匆走出了灯光下。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来,凄凉,悲怆。

与此同时响起来的,还有:

“你要走吗?我不会拦你……可是你得记住,无论你走到哪里,影子是会永远追随着光的……走吧,走吧,我不会缠着你……可是,如果哪一天你食言了、骗了我、回来了——你惯会这么做,撒谎成精的浦克——那么,你就会收到我的一份世上最珍贵的礼物……你一定想看看是什么,对不对?但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它的,也许在明天以后,也许在昨天以前……到那一天,你还会记得我的,对吗,亲爱的?”

另一个声音终于响起来的时候,林丛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变声期男生独有的低沉声音仿佛一把小小的鼓槌,缓慢却沉重地敲击着林丛的心脏——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裂开了。

那样刻意低沉下来时如同雷鸣的声音他一定听过,那段没头没尾的话那人也一定说过。可他究竟什么时候、又是对谁说过?他什么时候被跟踪过?在12·7案发生之前,在一切开始之前,他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林丛的前额又痛起来。他一只手扶住前额,勉强地注视着屏幕,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低哑的声音又响起来。

跟随着这声音走上舞台的那个男孩身材高大,衣着合身,长相虽然说不上有多俊朗,可是胜在棱角分明、天然干净。而看到这张脸时,会议室里方才还交头接耳的人反而一齐噤了声。

这张脸像谁,不必追思。

“我们不是早知道他会回来吗?”

另一道几乎完全相同的声音从舞台的另一侧响起。西装革履的男孩登上舞台时,林丛听见相机旁传来一声轻笑。他知道,那是陆追在笑。

“我要去迎接他,我要去送给他一份见面礼——早就说好了的。”

面对那道比话语更加炽热灼人的目光,西装革履的男孩只是耸了耸肩,说:“那么你去吧,我还没准备好呢。”

舞台背后,黑色的幕布忽然被揭开。林丛只看了一眼,接着,头便痛得像要炸裂一般,胃里一股接一股地向上翻涌。他紧紧捂住嘴,以竭力避免一切落魄的可能性出现。

幕布后面,赫然是个一人高的冷柜。面向手机摄像头的方向上,冷柜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块玻璃,显然是有所准备。少年不禁又恐惧地回头望向陆追——可不知他看到了什么,镜头另一头的林丛发现,他猛地怔住了几秒钟,恐惧便落了求生欲的下风,用力回过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缓慢而用力地擦拭那块玻璃上的寒气。

镜头再次上移,陆追不急不慢地来到舞台前半步远的位置,将镜头对准那冰柜——

一张苍白得如同粉笔灰的脸猛地撞进镜头里,这一次,会议室中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扭曲到了诡异的程度的脸,上面密密麻麻、不加掩饰地爬满了针线走过的痕迹,大张旗鼓地向观众们展示着属于数个不同受害者的五官被安置到一张毫不相关的脸上的过程。然而,假如能够克制住强烈的恐惧感、去观察那张恐怖的脸,便会发现,在那空荡荡的眼眶里,并没有搁着眼球,而是塞着两个质量并不高的义眼。

持续几秒的特写镜头结束,镜头向后退了一步,稳定在三脚架上,再次将那面如死灰、神色惊惧的少年纳入画面。

“可惜,我高估了眼球能够保存的时长,也高估了我自己的计划。”舞台上的男孩还在努力表演,声音却因为强烈的恐惧,已经开始颤抖,“本来是件艺术品,这样一来,只好勉强交差了。”

冷柜门拉开的那一瞬间,男孩终于克制不住自己,捂着嘴逃下了舞台。会议室的人们还茫然,另一头的陆追便以极其敏捷的速度追上,手起刀落,只这一下,那少年的头颅便软绵绵地顺着一边垂下去,炽热的鲜血喷出来,溅了他一身。

不远处,两道惊叫声短促地响起,又诡异地刹住了车。

“陆追!”

林丛低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镜头里的画面。

“本来是可以活着出去的,怎么就是不信我呢。”陆追甩了甩手,尽管不是初次动手,右手虎口依然震得发麻,“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看演出。不过现在少了一个演员,只能我自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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