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早高峰，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一大早程静被接二连三的工作电话轰炸，就没消停过。程静挂断最后一通电话，车子正好停在玖荣集团新厂区门口。
江宁抱着笔记本电脑跳下车麻利地帮程静开门，等程静下了车，又自行走在前头先到了厂区大门口登记。
站在门卫室窗口的门卫大叔五十多岁，神态严肃但不失礼貌。
江宁往门卫室里探了一眼，里面还坐着个穿制服保安，看上去年纪不大，长得还不错就是黑眼圈惊人脸色也不好，一直来来回回翻动手机屏幕，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烦躁的样子。
她一边登记信息，一边顺口跟门卫大叔解释了一句，“我们昨天和顾总约好了，今天把所有的资料送过来……”
江宁的话还没说完，门卫室里一直盯着手机的年轻保安突然不耐烦地开了口，“约好了也得登记，怎么这么多废话？！”
从始至终，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言语里浓浓的枪药味儿惹火了江宁，她眉毛一竖，拍下手里的签字笔较起了劲儿，“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只是解释来意怎么就是废话了？我有说不登记吗？”
“你嘴里没说不登记，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吧？觉得认识顾总就了不起了？告诉你，每天巴巴跑来说跟顾总有约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别扯那些有的没的，让你登记就赶紧的！”
江宁被气得一噎，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我怎么想了？！在门卫处表明来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情况下就算来访者不说门卫也会问清楚，没有谁会放来意不明的陌生人进门，这是常识！你有没有点看门的专业素养？！”
“你说谁是看门的？我是玖荣集团的保安！跟门卫是一个意思吗？！”
程才最厌恶别人看不起他的工作，以前还能忍着，但最近几天心里有事情时刻坠着他，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休息不好情绪差，脾气就有些失控。
“是不是一个意思又怎么样？都是打工人靠自己的劳动混口饭吃，在我眼里它就是没区别了！怎么着你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搞岗位歧视？！”
江宁这话说得就很有意味了，旁边的门卫老大爷虽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微动的面部肌肉清晰地传达出他对江宁话很有触动。
弦外有音的一番话，很巧妙地博得了老门卫的好感的同时还把老门卫拉到程才的对立面去了，搞得好像程才多看不起门卫这个职位一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都处处透露着心机的江宁顿时让程才想起了令他脊背生寒的崔锦，心头的火气在这一秒诡异地达到了至高点，他猛地从椅子里起身窜到窗口，捋胳膊挽袖子恶狠狠地瞪着江宁，“你再多一个字废话，老子抽你丫的，信不信？！要么老老实实登记，要么滚蛋！”
江宁确实被气势汹汹的程才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却也不甘示弱，“哟喂，怎么的，你……你还想打人？”
大家都知道程才是顾琉琛特招进来的，他小毛病很多好在一直也闹出什么影响很不好的事情来，都是打工人为混一口饭，人家毕竟又靠山在大伙儿也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老门卫自然也是这“大家伙儿”中的一位，此时眼见程才真有要动手的意思而门口这小姑娘又嘴皮子不饶味儿，他可不敢再睁一眼闭一眼。
不管怎么说这大门口是他的地盘儿，程才在这儿跟访客起冲突十之八/九会殃及他这条老鲇鱼，他赶紧跳出来当和事佬，“程才今天是你负责厂区巡逻吧？赶紧去，一会儿你们队长来了看不见你人不好跟上头交代。”
对程才说完又赶紧安抚江宁，“这位小姐您消消气，我代他向您道个歉。他最近可能遇到些不顺心的事情，所以情绪不好说话比较冲，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江宁拧着眉毛跟程才大眼瞪小眼，心里寻思着今天来见顾琉琛关系到青城集团计划书能不能受到青睐、能不能拿下合作项目，这个时候在人家大门口跟门卫闹矛盾十分不理智。
正僵持着，落在后面两步的程静走到门卫室窗口冷眼看向满脸戾气的程才，其实她只听声音就已经知道跟江宁起冲突的是程才了。
她看向程才的时候，程才也正好抬眼看过来，看到程静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变了变，在程静冷淡而平静的注视下很不自然地叫了声“姐”。
程静没在意他略带心虚的局促，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撇开工作不谈，对女孩子要有起码的礼貌和风度。”
要放平时程静不会对程才说这话，因为程才根本也听不进去。
今天程才少见地喊了她“姐”，她才适当地给了他“建议”。
即便是很简洁的一句话，程才仍然很不耐烦听，不过他心里头梗了几天的事儿恰好跟程静息息相关，这会儿见了程静心里七上八下的，难得没跟程静怼嘴，只受教似的点了下头。
江宁在程才心虚地喊程静姐姐时就已经震惊到险些原地开裂，她觉得给自己如何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绝对想不到这个冲动、粗鲁、没礼貌、没素质的男人居然会跟程静是姐弟！
她本就不愿意再多纠缠，趁程静跟程才说话的时候，拿了笔低头在登记簿把没写完信息补完。
进门后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她小心地问，“程总，刚才那男的真是你弟弟？”
“如假包换。”
得到程静心口证实，江宁继续震惊咋舌，“你们……也太不一样了。”
程静下意识推了推眼镜，没多说什么。
江宁立刻意识到自己这是要踩雷的节奏，赶紧转移话题，她一边用手遮了遮阳光一边说着，“玖荣还真是财大气粗，新厂区搞这么高大上。该不会玖荣的总部要挪过来吧？”
朝阳下，厂区内新建的几座并肩而立的办公大楼光芒夺目，让人睁不开眼。
程静也抬眼望向拔地而起的办公楼和广阔而整齐的厂区。
作为跨国集团有这样的规模一点都不夸张，但只作为玖荣集团驻江城的分部，这么搞确实有些过了。
就算江城不小，未来发展前景也不错，这规模也着实有财大气粗挥金如土之嫌。
程静分别指了指办公区两侧东西两区上的牌子，“搬不搬过来不知道，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他们未来的发展重心会向国内倾斜，而江城会是很重要的根据地。”
江宁随着程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东西两区上分别写着“人工智能研发中心”“新能源研发基地”，她心思微微一动紧接着狠狠惊了一下，喃喃道，“玖荣好大的野心，这样的巨狮如果把重心放在江城，对咱们青城集团还有荣盛集团都是巨大的威胁吧？”
“玖荣作为迅速崛起的顶级财团之一，有这样的野心也不奇怪。”程静把手里的计划书轻轻一拍，“对我们来说，是威胁还是机遇，就看它了。”
合作成了，那么青城集团有望搭上玖荣这艘大船更上一层楼，失败那么就算没有玖荣，以青城集团目前状态来看土崩瓦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也是穆青城总是千方百计想带着青城集团转型的原因，只是这事儿哪儿那么容易成功，且不说董事会里那些顽固保守的老玩意儿，光白玲就够让穆青城头疼的。
“可是……玖荣势力这样雄厚，他们又建成了这么大的研发基地，看上去完全可以自己吞下这么大的盘子，为什么还要在新能源和智能项目上选择与其他企业合作……”
程静回头看了江宁一眼，笑了笑，“对于玖荣来说，眼下选择项目合作抑或投资青城集团或荣盛集团才是最佳选项。”
江宁还是太年轻，完全没明白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江城，依然是青城集团和荣盛集团的天下，它们生在江城长在江城早已盘根错节，而玖荣再强大也是“外来客”，再说穆青城手里的研发团队在国内是顶尖的，也是出了名的铁桶团队，当初许多企业花重金挖墙脚，愣是一个都没能挖走。
对于玖荣来说，想在江城彻彻底底站稳脚跟，选择自己吞盘子才最愚蠢。
至少近几年是这样。
两人进了办公大楼，整个大厅除了前台区和休息区之外，剩下的空间都被忙碌的搬运工征用了。
他们正把大批崭新的办公桌椅往电梯里运。
整栋大楼八部电梯，眼下没有一部是空闲的。
好在靠里面的电梯正在下行，很快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程静正低头发消息，感觉电梯门开了抬脚就要往里走。
这时她身边的江宁突然拉了她一下，她头也不抬地问江宁，“怎么了？”
江宁表情怪异，又扯了扯程静的袖子。
程静这才抬头向电梯里看去，紧接着目光一顿。
电梯里下来的正是顾琉琛，而顾琉琛此时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他唇上的伤痕。
虽然知道很不礼貌，但乍然碰面程静确实没能管住自己的目光，在顾琉琛的唇瓣上扫视了两遍，才咧开嘴角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顾总，早上好。”
对顾琉琛说完，她淡定地移开目光对跟在顾琉琛身后的陆平点了点头。
顾琉琛看向程静，眼神微微沉了沉，继而下意识地看了看腕表，“早上好，看样子程总一大早就往这边赶了。”
“守时是一种美德。”
这何止是守时，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将近半小时，倒真不怕见不着人白白浪费大把时间，不过程静为了青城集团一向卖力，他心里虽然不怎么痛快却也没什么立场多说什么。
程静捕捉到顾琉琛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心里很莫名其妙，但本着未来甲方爸爸在上，坚决不能开罪的原则想着多拍马屁总是没错的，于是又补了一句，“来见顾总，就更要提前一些，只要能得顾总垂青等再久都是值得的。”
这马屁拍得令人十分受用，顾琉琛心里那层阴郁顿时消散了不少，弦外有音地道，“如果程总这话换个情境说，我会更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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