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醉酒

肃州州府的府邸不大,管家听闻恭亲王要来才堪堪腾出了两间屋子。

待客的房里焚着西域特供的香料,袅袅的青烟从炉中升起,在空中缭绕又慢慢消散。易琛拿过一把都塔尔,将弦紧了紧,信手拨出了几个音节。

于小连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这是什么玩意?”

“都塔尔。”易琛又拨了一会儿,问道:“你记忆里,肃州与西域各国的往来多吗?”

“不多,我小时候恨极了西域人,玉门关那里天天都有仗打。”于小连顿了一顿,“不光是我,整个肃州都恨极了西域人。”

“恨?我看未必。”易琛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这间屋子到处都是西域的味道,若说整个肃州都恨极了西域人,那为何肃州州府的府邸却焚着西域的香料、摆着西域的乐器?”

窗外突然传来窸窣声响,于小连打开雕窗,只见一只信鸽扑着翅膀,足上绑着传信信筒。他抓过信鸽,飞快地拆下信筒拿出信笺,大致扫了一眼便递给易琛,“你要的答案在这里,自己看吧。”

易琛接过信笺,眉头渐蹙,“果然是白家。”他扫过落款,“六弟找到了真的仲相文,看来,府里这个假仲相文是什么来路,则需要依靠你我去探个究竟了。”

“这不难,今晚那假仲相文在府中设宴,恰好给了我们机会。”于小连咧嘴一笑,“若是吃的不舒坦了,我就一剑将这冒牌货给斩了,正好出一出心里这口恶气。”

“于小连,你是流氓吗?”易琛眉头蹙的越发厉害,“别的不说,你现在可是名义上的恭亲王,说话做事能不能多过些脑子。”

“行行行,我的王爷,都听你的。”于小连讨好般笑着,“今晚你就守我旁边,万事都从旁提点着,行吗?”

日暮西斜,廊下亮起了灯笼,正厅中两两相对摆了四张桌几,侍女们奉上酒盏碗筷后便退立一旁。易琛为防于小连胡言乱语,率先与他坐在同侧,留下梁淮与假仲相文落座对面。

于小连拿过酒坛闻了闻,瞬间乐了,“这是‘归一’啊。”

易琛睨他一眼,“什么‘归一’?”

“这酒的名字就叫‘归一’,是妘家当年统一大荒时军中喝的粮食酒,喝了这酒,妘家便拿下了嘉州和宁州,大荒三城从此归一了。”于小连给自己倒了一碗,“真想这口啊,二十多年没喝了。”

易琛也倒了一碗,“闻着像是烈酒。”

“就是烈酒,真正烧心窝子的烈酒,正因为烈,将士们喝了才有士气。”于小连闷了一碗,“喝了身子都暖了。”

“你——”易琛一个没拦住,见那碗已经空了,低喝道:“于小连!”

“不碍事不碍事,我能三坛不醉、五坛不倒。”于小连眯起眼来,“你尝一口,不醉人的。”

那头俩人也已倒上了酒,假仲相文举起酒碗,“下官只听说六皇子要来,却不知王爷也会来,看来肃州真是块宝地啊,薄酒淡饭聊表敬意,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肃州确实是块宝地,值得本王前来一看。”于小连也举起了酒碗,他不会拐弯抹角,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只是本王听说,这肃州城内百姓一夜之间消失了大半,不过几日又减半,如今已不足万人,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等传闻?”假仲相文佯装诧异,“王爷一路走来应是看得清楚,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并无异常,下官实在不知为何会有这等谣言传出。”

此话倒是不假。

他们今日入府邸走的是城中一条主道,主道两侧各式摊铺一个紧挨着一个,连沿街的食楼茶馆里也是坐满了人,确实不像是人走城空的景象,除非,就如眼前的假仲相文一般,这些人也不是真正的肃州百姓。

于小连略一沉吟,又问:“方才我在府中看到一西域乐器,很是好奇,仲大人好音律?”

“那是都塔尔,是羌人乐器。”假仲相文有些兴奋,“王爷喜欢?”

“是挺喜欢的。”于小连笑道:“就是不知道这都塔尔是如何弹奏的,要是能有佳人在侧轻弹一曲,此情此景也不失为一桩妙事。”

假仲相文一愣,看了于小连一眼,又看了眼易琛和梁淮,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是下官怠慢了。”说罢拍了拍手,“来人,奏乐!”

顿时有女子怀抱都塔尔踏步而来,随着乐声响起,又有男女舞者鱼贯而入,那舞蹈与大鄢乐舞不同,为男女相对而立,各成一排,拉手而舞。

易琛坐于座前,神色渐沉,紧握酒碗不发一言。舞至**,忽见于小连从座上站了起来,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拿着酒碗,晃晃悠悠到了假仲相文跟前,俩人似乎格外投机,连饮数碗,最后干脆抱着酒坛豪饮起来。

直到一坛子酒见了底,于小连才返回座上,易琛面色骤变,“于小连,你……”

“莫慌,莫慌。”于小连挥手打断他,靠近了压低声音道:“这假仲相文应当是羌人,西域一共大小三十六国,可若说羌人的地盘不过六七个,他又颇多提及若羌、蒲犁两国,我觉得大致可以确定了。”

易琛听后面色缓和下来,“算你聪明。”

酒碗突然被搁在桌上,磕出一声脆响,于小连霍然起身,“今夜真是开怀啊!本王久在易都,不曾领略西域乐舞,实在遗憾,遗憾!”

“不遗憾!不遗憾!”假仲相文喝的有些多了,一时嘴瓢,兴奋地说:“来日商路大开,羌人可以像在自家那般自由进入肃州,到时王爷再来,城中随便一家食楼都会有西域的乐舞。”

“你说什么?”易琛手上空空还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只是那酒碗已“咣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商路大开?”

假仲相文瞪着一双醉眼,“你这奴才!连一个碗都拿不住?!”

“哎,哎,仲大人啊!”于小连见状快速上前一步,挡住易琛,同时揽过假仲相文的肩膀,“此话不兴乱说,小心隔墙有耳!商路开与不开,自古以来只有君王才有决定权,咱们那位圣上不喜与西域往来,仲大人莫要多言啊。”

“不是那个圣上。”假仲相文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说道:“是新王。”

片刻沉默,只听都塔尔发出干涩的声响,不知何处的鸟鸣声透进正厅,倍添几分萧索。

于小连僵了须臾,突然放声大笑,“仲大人是个会说笑的,说的本王差点当真了。”

一直在旁插不上话的梁淮此时也站起身来,紧张地看着两人。假仲相文此时好像真的醉了,任于小连再问什么一概不回,只眯着眼打嗝,身子东倒西歪,管家匆匆进来扶住他,又唤来两个家丁将人背了下去。

宴至尾声,桌几旁全是散落的酒坛,于小连今晚喝了不少,本来还有一丝清醒,出了正厅吹了夜风,忽就变得头重脚轻起来,膝盖一软就要栽倒地上。

易琛走在旁侧,见状一把把他捞住,“不是说三坛不醉、五坛不倒吗?”

“太久没喝,上头。”于小连努力睁着眼睛,“今晚的消息要递出去,不能用鸽子,回去洗把脸,我就动身去找小主子。”

“你别去了,你现在是恭亲王,贸然出门太危险。”易琛向后回头,叫道:“梁淮!”

“在呢!”梁淮上前一步,“王爷吩咐。”

“你去,你去城外寻六皇子,将今晚的事告诉他。”易琛顿了一顿,“叫六皇子重点注意羌人,还有假仲相文说的那位‘新王’。”

“不行!”于小连伸着脖子喊:“我去!”

易琛没理会他,抬手在他的后脖颈上就是一下,人瞬间安静了。易琛重新看向梁淮,“还有,去找易叔,把府兵全部调到肃州来,侯在城外随时等我消息。”

梁淮领了令眨眼就消失在黑夜中,易琛看着昏睡过去的于小连,皱了皱眉,将人打横抱起朝着屋内走去。

*

东宫的小主人和太子妃都怕冷,因此这个时节屋子里已经烧上了炭火。

易珏一整晚没睡,此刻用手撑着额头,魏奕然立于一侧,快速看着那些信笺,良久,将信笺投到火盆里。

“我要去天水。”易珏忽地抬头,“我亲自去见外公,把事情处理妥当。”

“殿下,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魏奕然小心斟酌着字眼,“白老将军应是不会……”

“我不在乎!”易珏陡然低吼出声:“我不在乎外公有没有谋逆,就算外公真的生了二心,我只要护住母亲就可以,我在乎的是——”他猛地锤向桌面,“两场刺杀!阿璨他……他是我亲手推去肃州的,是我亲手……”

“六殿下无事!”魏奕然赶忙说道:“信中内容殿下也看过了,六殿下眼下平安,且与肃州州府在一起,身边还有地方军护着,殿下当前应紧着新州府一事才对。”

易珏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说道:“传赵挚吧。”

赵挚便是朝廷此次选出的肃州新任州府,他先前曾任一州团练使,正经武官出身,难得的是功绩也十分好看。有一年邻州匪寇作乱,杀州府、抢城池,朝廷出兵讨伐却久攻不下,后赵挚自请带兵前往邻州,一面让将士攻城北,一面在城南挖地道,地道打通后派人潜入城中接应,不足半月便拿下邻州,平了叛乱。

哪知,赵挚还未到,就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哆嗦着说道:“御、御前传信,说圣上……圣上怕是不、不成了!”

易琛是攻,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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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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