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擒王

赤昀回到白家已多日,他与易璨联系全靠着“夜明珠”传信,这只信鸽好像知道躲人似的,次次送信都挑夜深人静之时,因此他只好每晚都上屋顶等个半晌。

这日赤昀刚从屋顶下来,就看见庭院中立着个人,那人负手而立,一把长刀背在身后,大半个身子都隐在夜色里,唯有背上的长刀泛着寒光,“今晚昀儿与叔父切磋一番?”

赤昀微微颔首,“早就想找叔父切磋了,只是怕误了叔父要事,才一直忍着。”

“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叔父能有何要事?”白镇庭慢慢走到月光下,上下打量着赤昀,“看身板这几年应是练得不错,只是不知道功夫有没有长进。”

“宫里练得花拳绣脚,不敢在叔父面前露相。”赤昀从地上捡了根木枝握在手里,笑着说道:“叔父等下可要让着我点儿。”

月色如水,赤昀率先拉开架势,脚尖点地,正面冲向白镇庭。白镇庭也不躲闪,直至木枝马上就要扫到眼前时才后撤半步,侧身轻旋,用两指夹住木枝在半空中转了半圈,只这半圈,赤昀就觉得手头力道被削去了大半,下一瞬就见白镇庭凝转手腕,甩出长刀,刀刃携风而过,切断几缕额发。

第一回合结束,赤昀伸手摸着碎发,笑道:“叔父来真的?”

“两军对垒,从来都是真的。”白镇庭迈开一步,稳稳站定,“你在宫中呆久了,倒是学了些花花架子,拿个木枝也敢和我打——去,取剑来,我记得你父亲给过你一把剑。”

赤昀扔了木枝,快步走回屋内,从衣柜底层翻出一把剑。

此剑长三尺有余,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皆可伤人。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在被束之高阁这么久之后,出鞘时仍带着股萧杀之气。

白镇庭一见那剑便两眼露光,“不错,就是这把,你父亲当年便是用它斩了敌将首级。”

它曾饮血削肉,也曾穿甲刺骨。

赤昀握住剑柄,缓缓抬起剑身,那剑柄显然经过精心打磨,握感十分舒适。他定了定神,再度出手时招式已变得干净利落,不似先前那般横冲直撞,而是多个方向并进齐出,剑身笔直如弦,快如灵蛇吐信。

白镇庭横刀直迎,在快剑密影中精准切入,赤昀被看破招式,无奈之下只得收剑后退,改为反手握剑,压低重心刺向白镇庭双腿。哪知白镇庭不慌不忙,一脚踏在剑上,整个人借力凌空后翻,随即猛力挥刀劈向赤昀后背。

电光火石间赤昀迅速反应过来,却愣是压制住本能的躲闪动作,生生抗下一刀。

钢刃落在一侧肩头,瞬时有鲜血漫过衣衫,白镇庭微微扬起嘴角,从容不迫地收刀入鞘,“还是年轻,太过急躁,去处理下伤口吧。”

赤昀见状也收了剑,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又得叔父教诲了。”

十步开外的地方,白镇洺全程盯着叔侄俩人的一举一动,直到白镇庭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转动着四轮车的轮毂向前移动,赤昀听到声响,立即迎了上去,“这么晚了,爹怎么还不睡?”

“听到声音,出来看看。”白镇洺看向儿子,“伤势如何?”

“不重。”赤昀活动了下肩膀,“叔父没用全力。”

“你也没用全力。”白镇洺说道:“最后那一下你故意没躲,为何?”

赤昀笑了,“什么都瞒不过爹的眼睛。”

“那你以为能瞒过你叔父的眼睛吗?”白镇洺语气中带着些许责备,“自小我便教你,不要自作聪明。”

“我并非自作聪明。”赤昀回道:“叔父若是用心与我切磋,肯定能看出我在骗他,但叔父认定我资质平庸,就会相信我不过如此。”

月光自树间投下斑驳光影,庭院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白镇洺俯身捡起一截木枝,突然调转身形,毫无预兆地骤然出手,那木枝在他手里瞬间化成利刃,带着一阵破风的尖啸朝前刺去。

赤昀眼睁睁看着木枝刺到面前,却已全然不知该如何躲闪,左侧脸颊传来刺痛,抬手一抹,竟是一掌温热的血,“爹……”

白镇洺看了他一眼,“你叔父带兵三十余载,什么样的花哨招式没见过,你才活了区区十八年,不要想着在剑术上战胜他。擒王的剑一定要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但更要狠,狠到对手无力招架,你就赢了。”

隔天,管家白山来找赤昀,说白镇庭喊他前去叙事。

已是酉时时分,赤昀踩着余晖迈进主院,却见院内空空如也,半晌才有下人前来,引着他往堂屋里走,边走边道:“二公子稍后,老爷去洗漱更衣了,二公子先用些茶点。”

赤昀点头入座,惊讶地发现堂屋桌几上已摆好了酒菜,待酒菜全部上齐,白镇庭也进来了,一身上好的靛色绸袍衬得他容光焕发,面容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矍铄。

赤昀起身行礼,白镇庭淡然地摆摆手,“不必拘礼,今日只有咱们叔侄。”

“叔父怎想着与我吃酒?”赤昀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说不上,不过是听到一则趣闻,便想着与你一道说说。”白镇庭屏退左右,坐了下来,“今日一个同僚同我讲,约莫大半个月前易都发生了一则趣闻,说那六皇子为救一个内侍,竟夜闯侍皇司,还命人连夜赶去司狱放人,全然视宵禁于不顾。这颇得六皇子厚爱的内侍,可是你?”

“是我。”赤昀神色不变,一边拿起酒壶为白镇庭斟酒,一边说道:“此事实在不是大事,我入司狱是有人故意构陷,六皇子之所以帮我,也是为了他的清誉。如今凶手已伏法,我也就没同叔父提起。”

“这件事情本身无足轻重,但其背后的意义却不小。”白镇庭意味深长地看向赤昀,“你在六皇子心里的地位非同小可。”

“叔父怎会这么认为?”赤昀轻笑出声,“六皇子待我确实不薄,不过也仅仅视我为寻常内侍而已,若说‘非同小可’实在是言重了。”

“寻常内侍?”白镇庭兀自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突然哈哈一笑,“来,陪叔父喝一个!”

这主院中的酒菜似乎是格外上心做的,菜香四溢,酒香入脾。白镇庭吃的差不多了,拿过酒壶晃了晃,皱眉道:“没喝多少,怎就没了?”说罢就要唤人拿酒。

赤昀站起身来,“我去吧,下人们怕是已经退远了。”

“也好。”白镇庭眯着双眼,“你直接拿酒坛过来。”

片刻后赤昀返回屋内,怀抱酒坛在门内站定,顺手掩上屋门,堂屋里顿时暗了下来,余晖全部被挡在门外。

白镇庭抬起头,“要点灯了。”

“不着急点。”赤昀缓缓开口,“我看得见。”

“砰”的一声闷响,酒坛碎裂在地,长剑出鞘的低鸣撕开黄昏的寂静,摆满酒菜的桌几瞬间被一劈为二。白镇庭后靠在椅背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杀我?!”

话音未落,就见赤昀再度挥剑劈下,整套攻势凌厉而迅猛,丝毫不给人片刻喘息。

白镇庭到底是身经百战,两招之后便已回过神来,从桌底抽出长刀,迎面接下一击,刀剑相撞的声音振聋发聩。钢锋摩擦间,赤昀手中的剑被挫了刃口,白镇庭一声冷笑:“这是你父亲的剑,剑如其人,终将败于我刀下!”

赤昀一言不发,握紧剑柄猛地拧转长剑,压低重心转攻白镇庭下盘。白镇庭一时来不及撤刀,连连后退露出一丝破绽,紧接着胸口又挨了一记猛踹。

“你是我侄,何故至此!”白镇庭捂着胸口,“以为我不会杀你?”

“是我要杀叔父。”赤昀跨步而上,“叔父这个家主做的太久,该让位了。”

“让位?”白镇庭目光陡然变得狠厉,“不要以为你顶着白姓就可以觊觎这个位置,你算什么,不过是白家的一条狗!”

赤昀也不搭腔,直接一记重拳击向白镇庭腹部。白镇庭受了一拳,反倒咧嘴笑起来,骤然抬臂自上而下挥出一个半圆,这是他近身战时的得意之技,手中长刀破风而出化作残影,速度之快让人避无可避。

赤昀来不及有所动作,上半身后仰堪堪避开刀锋,就势在地上滚了半圈。

俩人拉开距离,白镇庭摆好架势,挥掌向前猛击。赤昀还未稳住身子,就被重重击中胸口——只听“咣当”一声,紧接着便是碗碟摔在地上的清脆声响,瞬间整个人宛如被踢飞一般向后倒去,后背砸在茶几上。

白镇庭登时面露狂色,狞笑道:“黄毛小儿不识好歹,我先废你双腿,叫你同你父亲一般,再也站不起来!”说罢挥刀就砍,长刀钢锋闪过,“噗嗤”一声刺中赤昀右腿,顿时溅出鲜血!

“竟想取我性命,简直可笑至极!”白镇庭握刀的手轻轻一拧,钢刃顷刻间逼近赤昀脖颈,白皙的皮肤上霎时渗出血珠,就在他以为要得手之际,赤昀突然弃了长剑,反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刃,精准而迅速地扎入其胸口。

“你……”长刀滚落脚边,白镇庭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第一刀,感谢叔父对我父亲多年的照拂。”赤昀拔出短刃,再度朝着流血的胸口刺去,“第二刀,感谢叔父为我妹妹媒的好亲事。”短刃泛着红光,白镇庭胸前绽出朵朵血花,“还有第三刀,叔父说我是白家的一条狗,可狗急了也是会咬死人的。”

堂屋里昏暗不明,衬得白镇庭一张白面凄惨可怖,赤昀抓着他衣领,阴恻恻地说道:“叔父先别咽气,侄儿还有句话——不知顾大人有没有把话带到,我说过的,六皇子若出事,我定会让叔父陪葬。可如今我想明白了,我为何不先杀了叔父呢?先发制人后则为人所制,这道理还是叔父教的。”

“是……六……”白镇庭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眸子逐渐失了光,良久终于不动了。

赤昀看着白镇庭栽倒在脚边,慢慢扶着桌几站起来,甩了甩身上的血珠,拄着剑向门口走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贵妃娘娘千千岁

岁岁平安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草包皇子他不装了
连载中札姬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