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酒巷深上

小厮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此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裴佑继续摸索着,终于,她在耳后连接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略略凸起的地方:“找到了。”

少女俏皮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但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整间茶室。

“啊——”

裴佑没用任何道具软化,徒手从他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这不是会说话嘛,之前怎么这么沉默?”裴佑的眼含秋水,目光清亮,在此时却透着一股天真的残忍。她见对面的有些动摇,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想死吧,不然早咬舌自尽了,我又没卸了你的下巴,别挺尸了,你这时候已经在我这里半个时辰没出去,今儿你东家肯定不止派了你一人过来杀我,还有盯梢的,你猜,你在这茶楼里待的时间这般久,就算你忠肝义胆,誓死未交代一句话,那盯梢的为防你泄露秘密,也会清理门户的,倒不枉费你一片丹心。”

裴佑说到此时,那小厮的眼睛已经开始躲闪,但姿态依旧如一只昂首的公鸡。

“况且,你现在这般模样,昔日或许他打不过你,但现在呢?还不如告诉了我,我还能保你一命。”裴佑的刀尖又深了几寸,只消一下便可捅破那脆弱的心脏。

“我说,我说,我都说……”那小厮终究是忍不住,嘴唇已经吓得发白了,颤抖着念叨。

话音刚落,只听得血肉噗嗤一声,捅在胸膛的刀尖被拔了出去。

裴佑为防他死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来一粒丸药,捏开小厮下巴,喂了进去。做完这些,她也不管还倒在地上的“破败风筝”,施施然落座,捏了杯上好的顾渚紫笋茶,自顾自地饮了起来。

话说了这般多,口都渴了。

“说吧。”清冷的声音又在屋内响起。

“小的只有个诨名,叫无面佛,平日里靠着江湖悬赏过活,前些日子手头紧,恰好接了一个令,赏银丰厚,上头只盖了一方宝印,榜文说让我前去长安杀个人,瘦削身材,常穿一身青衣,腰里配个横刀的年轻小娘子便是,说是名唤裴佑。我连蹲了半月也没瞧见,今儿才终于动手……”像是害怕裴佑反悔杀了他,这无面佛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气秃噜出一大段,说完便又咬咬嘴唇,沉默不语了。

裴佑拧眉,说了这么一长串,结果没几个有用的信息,她倒真想毁约杀了他,不过无面佛倒也没有说谎,她近几日确实因为乔装查案的原因,没有佩刀。但她在这段话中抓到了一个骨节:“你说悬赏令上盖了一方印,是什么印?”

无面佛沉思了一会儿,试探着道:“我看不懂,弯弯曲曲的,不过因为任务没完成,悬赏令还在我身上,您可要看看?”

但他手脚皆断,没有办法拿出来。裴佑只得自己弯下身去探。

却不料,下一瞬变故横生。

“裴副使,久违啊。”

话音未落,从那小厮身后方向竟劈面射来了一根银钉,如空中迅捷的鹰鹘掠地般刺过来,在她耳边或响起了破空的箭哨,又或是那苍鹰振翅长啸,似流星坠地直取她的面门。

“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爱民如子的徐少卿啊,深更半夜到访,有何贵干啊?”裴佑闻声抬眼,却见徐让翩然立在窗外的树上,对方闻言微怔,显然这根针是他使的。

上头带了万分的杀气,裴佑见情况不好翻身欲躲,却发现使了力气也折腾不开,一低头,竟然是那小厮用嘴奋力咬着她的衣摆,给她拽在了那里。裴佑心中微怒,嘴上愤愤道:“我真该划了你这胡说八道的嘴,省得再惹出是非来!”于是侧身将腰背向后翻转,使了个巧劲点地腾挪,扽开了被咬住的衣摆,躲了过去。

银针显然是徐让使了十二分的力气掷出来的,竟有劈天破地之势,裴佑眼睁睁瞧着那根银针未了,又一根带着炫目的银光奔袭而来,裴佑眼见着躲闪不及,又见着一旁半躺在地上幸灾乐祸的小厮,一把将其薅了上来挡在身前,只见第二根银针带着破空之势而来,没有丝毫错缝地钉在了小厮的右臂上,但却仍不减来势,在里头滞了一瞬,又从肩胛那里破了出来,“嗡”的一声,钉在了身后的门框上,竟是嵌入了一半。

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来不及反应,眼睛还直愣愣的望着前头,里面还蕴着些不明意味的光彩,这般的苦楚也不能将他激起,连一丝嚎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嘴边咧起的弧度还带着些快意。

裴佑心中本就有气,对她来说盘问不出来的俘虏便是弃子,更何况方才那番做派,于是扯了旁边仍在吃吃笑的小厮过来,此时这人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她提刀一震,伴着一声悚然的刀鸣将刀彻底捅了进去,霎时间鲜血直流,屋子里充斥着呕人的血腥气味。一部分赤红的血还带着些刚离体的温度,噗嗤喷在裴佑脸上,遮住了她右脸的那颗天真的小痣。

“你好端端的,扯什么姑娘家的衣服呢?之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那小厮听见裴佑温柔地叮嘱道。

而此时,徐让已顺着楼外的窗户掠了进来,而裴佑方才为了躲开银针刚翻过身去,正背对着他,这好机会可不易得,便二话没说持剑上前,剑尖直逼裴佑胸口心脏处。

杀完小厮后,在那突袭的两针过后再无动静,裴佑直觉不好,忽觉身后有一道杀意乍现,下意识回身一挡,手腕使力翻了个花,横刀向上一挑,正好接住他刺过来的剑尖,那剑与刀撞得天地一惊,在安静无言的屋内荡起了阵阵涟漪。

“铮——”

两兵相接,二人眼神交错,裴佑趁僵持的这功夫,冷笑道:“你这点功夫,在你姑奶奶面前使针,多少有些不知深浅!只是我今日又没得罪了你,你这又抽的什么风?”徐让不答,只是沉默地撤回长剑,手腕一抖,又是一招刺来,裴佑只得应招,二人瞬息之间又过数招,裴佑只是疑惑,怎么今日徐让一声不吭,活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几招过去,裴佑自觉还有事情要做,便想着速战速决,连着几招出刀都是直取要害,逼着对方防守。对方有些招架不住,形势渐渐掌握在她手里,她也歇了打架的心,像猫儿逗鼠似的喂了几招。

“哟,徐少卿,这几年不曾提剑啦,现在本事都这般清浅了,改日案子破了,我好好帮你拾一拾师傅的教导……”

徐让还是不答。

自宣王起兵上位,改年号为建德的那一日,前朝遗老尚书左仆射与现皇之间矛盾便浮之眼前,裴佑受宣王提拔,而徐让是左仆射门下学生,代表着皇权与相权的二人立场自然不言而喻,今晚对面没派旁的人过来,只派了徐让,或许正是近日彻查陇右节度使那档子事,无意中牵扯了他们一派某些利益,对面知道她不好对在朝官员下手,今日才让这傻子过来敲山震虎,看似对付她,实则暗地里是警告圣人!

可偏偏这两桩案子落在她手里,她裴佑查定了!

想到这里,趁着对面松懈,裴佑脚下步伐变幻莫测,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刀,朝徐让脸面劈了过去,这傻子自幼时武功就不如她,今日也不知怎的心神不定,功夫更是大打折扣,裴佑一刀下去,直接给徐让破了相,整个人也被掀翻在地。

裴佑这一刀震慑不小,至少徐让愣了一瞬,又是一招猴子偷桃,巧取裴佑面门。裴佑也不顾那剑刺来的风险,使足了力气又是一刀,朝徐让胳膊劈去。

但谁知那小子功夫不行,逃跑却快,见裴佑越打越激昂,立刻收剑撤身,一个鹞子翻身顺着窗口跑了。

这一厢事了,裴佑才开了隔间门,瞧瞧罗浮春的境况。但门外却没人。裴佑等了好一会儿,罗浮春才从楼后头的暗影里掠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又不知是哪伙人来搅局,方才我追着过去杀了那几个人,看里头服制和招式路数全然不像中原的,我才从楼后头回来,又撞见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从楼上跌下来,想来是你解决的,看样子也活不了几日。再加上那个在街上动手的,今晚已经三起了,你究竟招惹了什么人,这般不消停。”

“活不了几日,我没下死手啊。”裴佑疑惑道。

“还说没下死手,那小子也是做了孽,偏偏惹上你这么个手黑的,我瞧着脸上、胳膊上、胸口上全然是伤,尤其当胸那一个大洞,明显是你那个连山刀劈刺出来的,都伤了根本了,要把他劈成两半,走路摇摇晃晃的,我瞧着啊,没几日活头,也就没管。”罗浮春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撇撇嘴反驳道。

“不对啊,你确定看清了?”裴佑眼里看着风拂过茶楼墙外巷子里的杨树,吹得叶子荡在月光下,像银子漆的海浪。

“那还能有假?”罗浮春不屑道。

“我只削了徐让的脸和胳膊,他当胸那一剑哪里来的?”裴佑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再多想,那小子伤了多少也是他自找的,不要紧,要紧的是另一个小厮。

罗浮春似乎也是这么想的,边收手里的鞭子,边进屋里,嘴里还打听着:“我还没问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厮呢?头先我只待了一半时辰,瞧见楼里悄悄进了人,想来那个不是你的对手。”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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