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轩这么一说,怎么感觉自己这么缺德呢?
山刘旭明知故问道:“我有这么记仇吗?”
轩憋不住笑了,吃完饼去翻水囊解渴,道:“那我再帮您回忆回忆?”
“大可不必。”山刘旭举手暂停,看着轩,一本正经道:“我是觉得你不会骗我。”
轩喝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山刘旭。
这突如其来的冷脸,定格在抬眸的一霎那,他竟然被轩一下子的眼神帅到了,不得不说,这小子一开口就跟摇尾巴的小狗一样,没发现还是有点俊俏在身上的。
“哦。”轩应了一个字,就撇开了眼神,等步书节把人扶来篝火旁坐下,火苗跳动,橙光影晃,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把手里的水,递给他,“长史喝水。”
“‘哦’是什么意思?以为我在道德绑架你?”山刘旭喝着水,眼神却看着轩。
他那句话,本就是走心的。
他和轩共事,少说也有五年了,轩是什么样的人,他自觉看的很通透,对人没有什么保留。
所以,他觉得轩不会轻易撒谎。
也怕那句话让轩产生了心理压力,以为他在逼他。
轩摇了摇头,一手托腮,一手勾火,道:“没有,我啊,只是在感叹长史大人心境单纯,竟会相信一个人不会骗人。”
“怎么夸你的话你还不乐意了?”山刘旭轻笑了一声,盖好水囊,还给了他,道:“说来你这副史,还真是九大副史里,最难将就的一个。”
轩耳朵一竖,追根问底道:“我最难将就,那长史高见,谁最好将就?我不日就向他取取经,也不亏待了您。”
“这种事情怎么好明面里说,得靠你自己悟。”山刘旭看着轩,摇了摇头,还是小孩子心性,他都怀疑,这事儿就是他贴窗户,偷听去的,都比是细作可信。
“哦。”这就是不想和他说是谁,不过轩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大概也能猜到。
他二人的话题就此打住,步书节才得开口道:“怪我眼拙,没能认出,二位兄台是夜行司的人?”
对他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山刘旭点了点头道:“是了,在下夜行司长史山刘旭,这位是副史轩。”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夜行司虽管的是妖魔鬼怪之事,但总归是隶属于朝廷,在这雨夜里,遇到朝廷的人,可谓是幸上加幸,步书节心情大好,关切道:“早听闻夜行司的威名,斩妖除魔,为朝廷和百姓做了不少贡献,日日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真是辛苦你们了。只是二位夜行至前溪,是又有什么大的案子吗?”
“您严重了,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辛苦。”山刘旭游刃有余道:“看郎君的样子,像是也要去前溪县城?”
他的目光,这才看向一旁的孕妇。
孕妇寡言,坐下后就低着头,他只看得见一张稍圆润的侧脸,好似心事重重的,一手护着肚子,眼神盯着篝火发呆。
“是了。”步书节揽住孕妇,和山刘旭谈笑风生道:“不瞒长史,我家常年住在京城,但本家,其实在前溪。夫人怀了孕,时常念家,我怕她肚子太大了后,不好赶路,这才提前回来。”
山刘旭了然,道:“这样啊,念家是好事儿,不过,也不急于这两日回去,我们在这雨庙相聚,看来也是天意。”
“长史何意?”步书节心中疑惑,又见轩烤着干硬的饼子吃,日子过的苦,就唤了丫鬟道:“拿上伞,去马车里取些糕点过来,快点。”
“是。”丫鬟出了门。
孕妇这才有些回神,一侧头,就和山刘旭对上了眼。
不止孕妇呆住了,山刘旭也呆住了,他认得这张脸,不出意外的话,是他的故友师稔茶。
孟婆这碗孟婆汤的后劲儿大,这还是他在这里这么久了,遇到的第一个旧人,好些人,就是他有心打听,都了无踪迹了。
真是万幸。
师稔茶盯着他这张脸,只觉得熟悉,但又陌生。
她如今已有三十好几了,面前这人若是故人,坟头草也该有一丈高了,怎会好端端的坐在她的面前,还是夜行司的长史?
越是想的悲观,她眼前的雾气就越密集,盯着山刘旭,就快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步书节察觉了她情绪不对,立马抬手给她擦泪,心疼道:“怎么哭了?”
师稔茶没有理会步书节,她心里知道,肯定是自己脸盲了,但还是试探性的问道:“早殳?”
“是山刘旭。”山刘旭轻笑道。
他很庆幸和她重逢,但他更不想她重蹈百幽子的覆辙。
以前就是如此。
师稔茶原本有两个儿子,是和她的第一任丈夫生的,那时的山刘旭,名字叫早殳,已然是个收徒的修士,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那伥鬼。
后来师稔茶的丈夫迷恋赌博,欠钱后,被追账的人乱刀砍死了,本来也要连带着她一起砍的,被山刘旭报了官,后面才调解了。
她家里不好过,山刘旭也时常帮忙照看,那两个小子也爱找那伥鬼玩,不过和他有些摩擦,就被他记恨上了,长了本事后,把一个做成了人彘,一个喂了蛇窟,放她一马,更是比登天还难。
如今见她还好好的,山刘旭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单是多见一面也好,也更不敢以“早殳”的身份和她相认了。
师稔茶见他否认了身份,眼神也随之暗淡了下去:“恕我冒昧,认错人了。”
山刘旭摇了摇头,道:“没有关系。”
“原来是认错了人,你这一哭,可把我吓了一跳。”步书节松了一口气,看向山刘旭道:“我见长史方才话里有话,不妨明说?”
师稔茶又好似入定的神佛,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了。
“我二人夜行至前溪,正是因为前溪闹了命案。”山刘旭看着师稔茶怀着大肚子,更不可能让她去前溪冒险了。
步书节道:“什么命案?”
山刘旭道:“前不久,前溪又发生鬼妇食胎的案件,杀人手法十分猖獗,我们这次去,就是彻底解决此案的,夫人怀有身孕,恐被盯上,郎君明日天亮,还是打道回府,等夫人平安诞下孩子以后再回前溪,也不迟。”
步书节听了,也不觉惊奇,已是晓得有这传闻的存在了,只是不可置信道:“这坊间传闻竟是真的?”
“不仅真,她还喜欢把生挖的胎儿的头,悄无声息的放在胎儿生父的床头,让他清早一醒来,就被吓得尿床。”轩看饼烤热了,便递给山刘旭一块,缓缓道:“残忍的嘞。”
山刘旭看了一眼饼,又看向心情低落的师稔茶,正想把饼递给她,就被轩按住了手。
轩轻声道:“你吃,我再给他们拿。”
他没头没脑的递过一个饼,被步书节看着,也确实不像话,山刘旭咬了一口饼,扯嘴笑笑:“麻烦你了。”
“嘿。”轩憨笑了一声,把饼分给了他们。
步书节到了谢,烤着饼,被轩的一番话,说的有些反胃了,和师稔茶商量道:“鬼怪残忍无道,长史说的不无道理,我们明日就回京吧,等孩子生了,你身体也养好了,我们再回来也不迟,免得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对你的身体不好。”
师稔茶习惯性的点点头,才犹豫了一下,道:“都听郎君的。”
山刘旭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怎么看,都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师稔茶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刚烈的很,要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她是不会二嫁的。
她听话回京就好,等日后有了机会,他还可以去京城寻她,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坐下来叙叙旧,谈谈他心底的难受。
夜还长,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许久,步书节担心师稔茶熬夜对身体不好,就先扶她去休息了。
山刘旭看了一眼窗外,雨渐小了,夜色也深了,就提议都睡了吧,弯腰拍了拍稳坐如山的轩,刚迈开步子,就想到庙里好像少了一个人。
那个去马车里取糕点的丫鬟,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转身朝半掩的庙门外看去,黑漆漆的,是一点光亮都看不见。
那丫鬟的样貌他没记住,但身形,也是偏小巧的,不像是可以独自在黑漆漆的夜里呆这么久的样子。
怕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还是去瞧一眼的好。
人还没出雨庙,就听见身后的轩屁颠屁颠的跟上来:“长史,你屙尿去吗?等我一起。”
这粗俗玩意儿,就这么顺嘴的喊出来了?
“啊,不是。”山刘旭看了他一眼,有些丢脸,指了一下师稔茶他们的方向,道:“我是见夫人的丫鬟,取糕点一去不回了,担心是雨夜路滑,歪到脚了,就想出去看看。”
说了这话,几人才发觉丫鬟迟迟未归。
“也是,那丫头平日里看着机灵,怎么在这小事上,还出岔子了。”步书节让师稔茶枕在他怀里,一个丫鬟也值不得他这么上心,就示意护卫去找,“就不劳烦长史跑一趟了,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行了。去吧。”
“是。”护卫点头,拿了雨具,出了庙门。
“那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早些休息了,明早还能早起和师稔茶道个别。
不过一回头,就看见想屙尿的轩,急得都跺脚了。
山刘旭被他逗笑了:“不是,你刚刚还稳如老狗呢,有这么急吗?”
“这真不怪我。人有三急,急起来要人命,欸,走了走了,你不屙也抖抖,免得起夜。”轩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过他的袖子,一拽就把人拉出了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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