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庙后，轩哗啦啦的屙着尿，山刘旭不想屙，还硬是被他拉来，让他不屙也抖抖，万一又想了呢？
他是真想给他脑袋一锤子，让他滚一边屙去。
轩还在那滔滔不绝，山刘旭摸着马儿的头，看马儿半卧着睡，也睡不大踏实，就没再打扰它睡眠。
轩系好了裤子，左右看到了一个破烂的水缸，接了不少檐下水，他掬了一捧洗了手，过来拍拍山刘旭的肩膀，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嗯。”
夜里雨落渐弱，天空依旧布满了黑云，山刘旭看着不远处的林子，总感觉有些不安。
回了雨庙，出去寻人的护卫也回来了。
山刘旭左右没看见那丫鬟，于是问道：“咦，那丫鬟呢？”
“人不见了。”护卫向山刘旭点了一下头，快步走到步书节跟前汇报道：“郎君，人不见了，马车和车内的物品都还在，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外面还下着雨，人估计还没跑远，要追吗？”
步书节揉了揉眉头，夜深了，他也颇困，听到那丫鬟整出这幺蛾子，不悦道：“一个丫鬟，雨夜不回庙里躲着，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
护卫道：“属下不知。”
“罢了。”步书节话语轻巧，尽显冷血道：“庙小留不住大佛，她既然选择了走，那就随她的意吧，不用管了。”
“是。”护卫拱手，转身坐庙门处守夜。
这两位主仆的对话，把轩看的目瞪口呆。
就听护卫简简单单的一句汇报，就将丫鬟的失踪，定义成了出逃？
还就真的不管不顾了，不把人命当回事。
“这得是在京城当多大的官啊，这随行丫鬟，说不管就不管了？”轩靠在山刘旭肩头，窃窃私语道：“陛下都没他能糟吧？”
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陛下，也就摄政王权力滔天了，他当然不把这点人命放在眼里。
山刘旭轻笑道：“哼，见识了吧，所以叫把脖子缩短点，日子才过的长久。”
轩说着学来的腔调，压低了声线道：“那依长史的意思是……”
岂料山刘旭听着刺耳，“啧”了一声，道：“你哪学的太监口吻？给我这留白呢？”而后道，“搁在眼皮子底下了，该管还是得管管。”
“哦。”轩恢复正常的嗓音，叉腰道：“那我得再去屙个尿了。”
顺便把那丫鬟给找回来。
“等等，打声招呼再走。”瞧轩转头就要溜，山刘旭招了招手道。
那丫鬟，是师稔茶给自己买的陪嫁丫鬟，跟了她两年了，也算有些感情。
步书节心正，不曾把她当作二房看待，对她自然薄待了些。
师稔茶作为主人，也不能丫鬟失踪了，还漠不关心，而且，她挺着个大肚子，还需要有人照料。
于是拍了拍步书节的手背，宽着性子道：“她胆子小，不可能出逃的，还是让护卫再去雨庙附近找找吧，只防是被避雨的歹徒盯上了，就困在附近。”
步书节嫌丫鬟麻烦，但仔细一想，没了这丫鬟，师稔茶怀着孕，也确实不方便，于是耐着性子道：“稔茶说的是。”
“再去外头瞧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步书节对护卫道。
护卫应声道：“是。”
见护卫又要出门，山刘旭出声将他拦了下来，对步书节道：“郎君和夫人早些休息，这丫鬟丢失的蹊跷，我怕这位兄弟一个人去找，有些危险，还是这样，我和轩去找人，他就留在雨庙里看火吧，瞧这火星子乱跑，只怕烧了雨庙，就毁了功德了。”
他自己的护卫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掂量的清的。
不过和夜行司长史比起来，的确要逊色一些。
让他们去，他也放心，步书节笑道：“那就有劳长史和副史了，不日若进了京城，有缘再会，我定好酒相待。”
山刘旭点了一下头：“一定。”
二人刚出了庙门，就被一阵风袭，扑了一脸。
山刘旭甩了甩袖子，再看这外边，雨渐小了，树叶洗刷晶亮，轩举的火把都不能浇灭。
他们来到马车旁，本想找些蛛丝马迹，却看见马车的轮子浸泡在一滩血泊里，这血水看的轩眼前一黑，怕是那丫鬟的血，于是小跑去看，原是步书节的马被剁成了几块，内脏流了一地，刚死不久，心脏还在搏动。
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怕我们跑了，把马都宰了？”不过马死了，他们就在屋内，却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这人有些本事。
轩凑近一看，和山刘旭道：“这伤口，太细腻了，不像刀砍的，也不像剑割的，比刀剑都锋利，有些眼熟……”
他把火把凑近了看，瞳孔里火光跳动，仔细观察了伤口的割痕，余光瞟见了一根反光的东西，就卡在肉里，他拨下来一看，道：“长史，是针线。”
发现了玄机，山刘旭却一字不回，“长史？”等他回头去看，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遭了。”轩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天塌了道：“这马死了，那我们的马不也得殉了？”
等他马不停蹄的赶回雨庙后，几根银针直直冲他的脑门飞来，千钧一发之际，被他的剑鞘挡开，飞钉到了庙墙的雕花上。
红线牵网，铺天盖地，瞧见山刘旭被引入针线杀人的“漩涡”，正要上前帮忙，那几根红线，就被他左右两剑掸弯，回弹一击，正好击中了他的剑，让他借力一翻，轻松的脱离了“漩涡”。
见他应对自如，轩放心了，手扶了他一把，急忙道：“长史，是针线。”
“看出来了。”山刘旭长呼一口气，仰了一下下巴，指向那针线钩织的阵，红线滴着血，看着有些瘆人，道：“别说还挺凶，不知道是哪位仇家，会这木偶家的方天地，反正不像是来找我们寻仇的。”
估摸着，是里头那位摄政王。
“不是，我说的是那个针线。”轩指着自己的肚子，比划道：“鬼妇用来缝肚子用的。”
鬼妇食胎，偶尔还喜欢用针线把妇人的肚子缝上，那针线普遍，多用在女红，但也特别，她喜欢用绛红色。
山刘旭被它纠缠，夜色下视线不清，只以为是银线沾了血，才显得这般红。
没想到它本身就是红的。
“轩，你这眼神好，还真是天生吃夜行司这碗饭的人。”山刘旭表扬了他一句。
轩一夸就飘，甩了一下刘海儿，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本副史在谁手底下办事。”
“你这马屁拍的，这么快就悟透了？”山刘旭刚笑完，就见面前的针线似乎定住了，红线亮着冷光，像是在犹豫，是进攻还是撤退，他背上突的一阵寒颤，余光瞟见了轩方才洗手的破烂水缸里，漂浮着几片绛红桃的花瓣，“不对，”来不及等轩，就朝雨庙正门跑去，“轩，是调虎离山！”
这鬼妇来不是为杀他们，她的目标是雨庙里的师稔茶。
轩还被夸得摇头晃脑，就见山刘旭一阵风跑走了，把自家两匹马留给了他。
他急急忙忙推门进庙，差点和警觉的护卫打了起来，歪头看见师稔茶还卧在步书节怀里安稳的睡觉，这才放下心来。
看清是山刘旭，护卫立刻收了手，拱手道：“在下冒犯了，还请长史见谅。”
“没有，是我大惊小怪了。”山刘旭也收了手，见步书节睁了眼，这才走上前去，道：“惊扰到郎君休息了。”
“无事。”步书节看了一眼师稔茶，见她睡熟了，于是放低了嗓音道：“那丫鬟可寻到了？”
山刘旭摇了摇头，轻声道：“遇到了些麻烦，郎君的马匹被杀了，那丫鬟，估计也九死一生。”
“这是想断了我的后路啊。”步书节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师稔茶的肚子，没了马匹拉马车，师稔茶走不了多少路。
“可知道是何人所杀？”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见步书节面露悲观，山刘旭调和气氛道：“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郎君想先听哪个？”
“坏的。”
山刘旭道：“屋外有人设了方天地。”
“何为方天地？”步书节拍手的动作一顿，道。
“木偶家的方术，牵线以布天罗，请鬼以附木偶，十分凶恶。”山刘旭看了一眼熟睡的师稔茶，紧了紧手指，说出心中顾虑道：“方才交手，轩认出了那线，乃是鬼妇食胎后，缝妇人肚子的红线。夫人身怀有孕，这里又是前溪的地界，怕是鬼妇找上了门。”
步书节这才抬头看他：“怪不得方才长史破门而入……赶了几日的路，我偏觉得今夜雨来的不顺，看来都是事出有因。”
“郎君能临危不乱，已是很了不起。”山刘旭由衷道：“有我和轩在，定会护你们安全。”
他一个凡人，对付一下山匪流氓还绰绰有余，但对上鬼妇，确实无能为力。
“那就多谢长史了。”步书节向他点头致谢，又道：“不过长史说的另一个好消息是？”
山刘旭道：“我和轩的马还活着，可趁夜护送你们回京。”
这对于步书节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可见步书节的眉头舒展，道：“若我夫妇能平安回京，我定与长史八拜之交，结为异姓兄弟，长史日后若有难处，我定倾囊相助。”
他要是能和步书节攀上兄弟，那就是在朝廷里也站的有人了，想想还挺美。
不过美则美，就怕他输不起。
“郎君严重了，这鬼妇食胎，本就是我的案子，如今她找上门来，也省的我亲自去请她。”山刘旭说的，好似还得谢谢师稔茶引蛇出洞，他们谈话的声音渐大，师稔茶也很快醒了，他不做过多逗留，道：“你们收拾好东西，就出门吧，我去牵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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