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让你收集我的‘罪证’,对不对?许了你重金,还是…拿什么东西威胁你?”
柳烟儿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被说中了最深的秘密。
陆挽起身,一步步走向她。
柳烟儿吓得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陆挽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轻轻拂过她怀中的琵琶弦,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是把好琵琶。”
陆挽淡淡道,
“可惜,弹琵琶的手,若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怕是再也弹不出清音了。”
她的手指顺着琵琶的曲线滑下,看似轻佻,实则带着冰冷的审视。
柳烟儿浑身僵硬,如同待宰的羔羊。
忽然,陆挽的手指在琵琶的某个装饰性的玉珠上轻轻一按,那玉珠竟弹开了,露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柳烟儿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暗格里,是几张折叠起来的纸,墨迹隐约可见。
陆挽取出那几张纸,展开。
上面记录的,正是几条关于她“贪墨宫帑”、“与外臣往来过密”的所谓“证据”,虽然零碎,但若被有心人串联起来,也确实能构成不小的麻烦。
笔迹娟秀,显然是柳烟儿亲手所写。
“写得不错。”
陆挽看着纸上的内容,语气平静得可怕,
“看来,柳姑娘不仅琵琶弹得好,文笔也不错。”
柳烟儿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泪如雨下:
“公子…不,大人…饶命!我是被逼的!他们…他们抓了我弟弟…我若不从,他们就杀了我弟弟…”
陆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这种利用亲人威逼利诱的手段,她太熟悉了。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从类似的绝境中爬出来的?
“他们是谁?”
陆挽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是…是吏部的赵员外郎…还有…还有他背后的人…我不知道是谁…”
柳烟儿泣不成声。
赵员外郎,是杜松年的一个远房外甥,也是杜党的得力干将。
陆挽沉默了。
她看着地上瑟瑟发抖、哭得梨花带雨的柳烟儿,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快感,反而升起一股浓重的疲惫和厌烦。
这些争斗,这些阴谋,如同永无止境的漩涡,不断将无辜的人卷进来,碾碎。
她蹲下身,用指尖抬起柳烟儿的下巴。
柳烟儿被迫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冰冷的脸。
“你想救你弟弟吗?”陆挽问。
柳烟儿拼命点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
陆挽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这些东西,继续‘收集’下去。他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但答案…要由我来定。”
柳烟儿愣住了,不解地看着她。
陆挽松开手,站起身:
“你弟弟的事,我会让人去办。只要你听话,我保他无事。”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柳烟儿看着陆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眼前这个人,比那些逼她的人更可怕,但也似乎…更强大。
“是…烟儿…明白了。”她颤声应道。
陆挽将那些“罪证”重新折好,放回暗格,将玉珠复位。
然后,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雨丝夹杂着秋风卷入,吹散了室内的暖香。
楼下的喧嚣隐隐传来,夹杂着男女的调笑声。
那是人间的烟火,也是**的泥沼。
陆挽背对着柳烟儿,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或许也曾像柳烟儿一样,在某个绝望的境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审判。
“弹一曲吧。”
陆挽没有回头,声音飘散在风里,
“就弹…《春江花月夜》。”
柳烟儿怔了怔,连忙擦干眼泪,抱起琵琶,坐到琴凳上。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清越哀婉的琵琶声流淌出来,与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陆挽静静地听着。
乐曲描绘的是江南春夜的美好景色,但在今夜听来,却格外凄凉。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曲词在她心中默念,充满了物是人非、命运无常的感慨。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陆挽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
她走到桌边,放下一锭足色的黄金。
“赏你的。”
她说完,不再看柳烟儿一眼,转身开门离去。
柳烟儿抱着琵琶,看着那锭金子和重新关上的房门,恍如隔梦。
只有指尖残留的琴弦震动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冷香,证明刚才那个危险而神秘的男人确实来过。
马车行驶在回宫的路上,车内一片寂静。秦知复坐在陆挽对面,沉默不语。
许久,陆挽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那个柳烟儿的弟弟,找到,保住。”
“是。”秦知复应道。
“杜党那边…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柳烟儿这条线有用。”
陆挽闭上眼,靠在车壁上,
“另外,给梦玖川传信,让她在江南的动作再快些。
杜党的根基在江南,断了他们的财路,看他们还怎么兴风作浪。”
“明白。”
陆挽不再说话。
车外雨声渐沥,敲打着车厢,如同敲打在心口。
她今日去玉春楼,看似解决了一个潜在的威胁,甚至反过来布下了一颗棋子。
但她心中并无喜悦。
柳烟儿的眼泪,那哀婉的琵琶声,都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
她掌控着巨大的权力,可以决定许多人的生死,可以翻云覆雨。
但她救不了所有人,甚至救不了那个在淮安泥潭里挣扎的、带着一腔热血的楚藏楠。
她只能在他身后,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为他,也为自己,清扫着道路上的障碍。
权与民,**与挣扎,在这玉楼春色中,交织成一曲血色琵琶。
弹奏者身不由己,聆听者心冷如铁。
回到司礼监值房时,雨已经停了。
一轮冷月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清辉洒满庭院。
姬如淮还没睡,听到动静,端着一碗一直温着的姜茶跑出来:
“祖宗,您回来了?喝点茶暖暖身子。”
陆挽接过姜茶,温热的感觉透过瓷碗传到掌心。
她看着姬如淮亮晶晶的眼睛,心中那冰冷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摸了摸姬如淮的头,什么也没说。
月光下,她的身影孤独而挺拔,仿佛承载着整个黑夜的重量。
而远在淮安的楚藏楠,此刻或许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
只是不知,他看到的,是希望,还是更深的迷茫。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而棋子与棋手的界限,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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