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南行秦齐共商,恰端午巧缠命缕

初三回门,椒兰被母亲拉着在屋里关门聊了许久,见她嘻嘻哈哈,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秦母才终于放下心来,着对齐芳烈的态度也缓和不少。

小夫妻这几日相处的确实融洽,齐芳烈总觉得亏欠,于是对妻子也是加倍的纵容。比如睡卧的位置,寻常来说女子都睡在外侧,但齐芳烈乐得让她睡里侧。他发现秦椒兰早晨根本起不来,没人叫她都能睡到日上三竿。齐芳烈每日都是天刚见亮就起身,自己悄悄退出卧室留她一人继续酣睡。秦夫人听了都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提醒女儿该自我约束,但他觉得没什么必要,家里也没有长辈同住,多睡会儿没什么打紧。

秦夫人知道后都忍不住出言责备:“你还像话吗?别太欺负人了。”

秦象嘴上虽不问,其实心里也不踏实,他出于大局给女儿挑选一个大有可为的后辈,但总归希望女儿也觉得这桩婚事可心。他担忧了几日,在回门这天见到女儿欢喜面孔,心里才终于落停。没了后顾之忧,他定好端午之后就启程能回西南办差。秦夫人当然想在京里多陪伴女儿一些时日,秦象也不拦他,毕竟此行匆忙,没必要催她一起。齐芳烈也点了些人,护送老丈人一路平安。

“这么快就要回去吗?”秦椒兰听后大为不解。

“要赶在秋收前筹钱,若是今年收成好,保不齐今年就会动兵。”

听到回西南筹钱,秦椒兰最为积极,她匆忙跑回出嫁前的闺房,从床脚掏出一个布兜。取出一本页脚都翻烂了的本子,翻出一页指给父亲和丈夫看。

“黄家好京戏,圈养了好些戏子,有两位尤其出名。其中一位前年被带进京,之后就再没见过,许是被哪位留下了。另一位还在西南,比起前一位更加出挑,黄家正为他量身打造新戏本,听说投入不菲,光是几套戏服就花了……”

秦椒兰说的黄家是西南皇商,找皇商讨要捐输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她早打好算盘,就等这一刻派上用场。对于妻子对西南的博闻,齐芳烈已经见怪不怪。这可是婚前就给他论卦,婚后第二日就跟他商讨军需的老婆,天底下独一份。

好京戏?听到唱戏,齐芳烈脑海浮现一人,或许能派上大用场。

就这样,三人聊到晚饭,被秦夫人几番催促才收了摊子。

说了一天话,晚上回家两人都有些疲了,准备直接梳洗然后回房就寝。齐芳烈余光瞧见她把一个小袋子塞进床内侧自己的枕头下面。他以为是她从岳母那得了什么女子的私密物件,怕妻子面薄,便装作不知。

就寝时分,齐芳烈瞪着床帏发呆,入京后他时常缺乏睡意。每每躺□□内就有一股燥灼聚在五脏,又潜入四肢百骸。他辗转几次依然骚烦难耐,又怕惊扰到身侧妻子的睡眠,不得已轻轻捶打几下胫骨才好了少许,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病了。此时此景竟有些似曾相识,他回想起幼时也好像有过这般经历。当时他四五岁,夜间常常因为腿痛而哽哽叽叽,每当这时母亲都会边瞌睡边揉搓他的小腿,从膝盖捋到脚踝,一条搓热了再换另一条。母亲的手总抹着香膏,手心的温热融开香氛,随着揉动散发开来,齐芳烈往往就是在这个时候再次困懒沉睡,也从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再次入的睡。

齐芳烈在黑暗中看向母亲曾经抚摸过的胫骨,他伸手覆上膝盖,稍许那里逐渐又温热了起来,过了许久,终于扛不住疲累陷入梦里。他睡得很浅,依稀听见椒兰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地倒腾,顿时醒了,但依旧闭眼装作深眠。他很是好奇妻子今日竟然破天荒的早起,如是继续假寐看看她要干嘛。

妻子在被子里咕蛹几下,缓缓坐起身,接着像小猫一样四肢并用蹑手蹑脚地朝床尾爬去。她怕吵醒齐芳烈,于是动作很慢,一顿一停花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床尾,又用手轻轻在被面整理出一个位置坐下。天已经有些热了,这一切做完她已微微出汗,又不放心地朝床头的位置瞥了几眼,想确认齐芳烈是不是还在沉睡。床帐里其实很黑,她也没看真亮,凭感觉似乎没有惊动枕边之人,于是心中窃喜长出一口气。这一声其实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明显,齐芳烈差点没装下去,强忍着笑意继续等待。

黑暗中他感受到一双手摸向了自己的小腿,掌心温暖且柔软地触碰着,十分熨贴。细嫩的掌根贴住皮肉,手指环住脚踝轻微提起抬高,一条细绳擦着脚筋蹭了过去,接着缠绕脚背一圈,有些细痒。咔嚓咔嚓,剪刀切碎线绳,手指在脚背上划拉几下一个绳结就系好了,又用小指勾起轻轻拉动试了试松紧,之后满意地将这只脚放下塞回被窝。

静谧中,一切动静和触感都是那么真切,齐芳烈偷偷睁开眼看向床尾,在黑暗中描摹妻子温柔而认真的轮廓,他看了一会儿,眼睛有些酸涩,又不敢去揉,不舍得打断她的动作。

没一会儿,两只脚都被安排妥当了,于是椒兰又轻轻挪回床中间。齐芳烈的上身没有盖被,两只手都搭在腰部两侧,她先从近处的这只手腕开始,像把脉一样地拿起、缠绕、放下。接着探出身体,伸胳膊去够床另一侧的那只手,有点远,还使不上劲,她不得不虚趴在齐芳烈身上尝试。

齐芳烈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他一只手搂腰,另一只手揽肩,把她翻个面仰天按在怀里揉捏。

“诶诶诶,你别动,别被剪刀扎到肉。”椒兰被吓了一跳,见他醒了笑着出声,“把左手给我,就剩最后一个没系上了。”

“不是说了不要?”

“别装了,老实看着。”

齐芳烈抱着她向床内侧倒去,右手垫在她身下把她放平,左手伸到眼前让她继续动作,于是椒兰就着这个半躺半搂的姿势继续忙活。

这回凑得近,齐芳烈也终于看清了,一对木雕小鱼被彩绳嘴对嘴编织在一起。最后一个绳结打好了,椒兰把剪刀放到一边,举起齐芳烈的手腕端详,接着又亮出自己已经带好彩绳的手腕,并排举到一起欣赏,越看越满意。

这些五谷彩丝绳是她从娘家带回来的,回门那天母亲刚巧在给家中的小辈们准备,于是俩人一边聊天一边捻线。

齐芳烈路过时,秦椒兰随口问了一句:“好看吧。戴不戴?想要的话给你也做一套。”

“不用给我准备。”齐芳烈嘴上说着不要,眼睛却止不住往线篓子里瞟,“别给我弄哈,我从来不戴。”

接着,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瞧瞧,跟你爹一个样。”秦夫人见他走远,凑在女儿身边揶揄,“口是心非。”

秦椒兰心想:“那就哄他一哄吧。”

她手艺其实一般,往年大家做手工的时候都是带着她一起打发时间,她也不戴自己做的,毕竟家里最好看的都是紧着她挑。但那天不知怎的,她突然福至心灵,编出一整条成色花样都不还错的,完工后拿在手里左右相看,怎么都不舍得给人。如果戴在齐芳烈手腕上该是什么样的?他那晒得跟拔筋红薯一样的胳臂衬不衬五彩颜色?按理说成亲的人就不该佩戴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可她忍不住就要去想,也不知他父亲出事后的几年里还有没有人给他预备过这些。她凑到母亲身边,扣下盛放编织物的篮子,照着自己手腕脚腕比量了几下开始缠线,最后又在篮子里挑了几个小粽儿、小桃儿和小香包踹进布袋里。

母亲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忍不住打趣她:“那粽子和桃子就罢了,香包你还拿现成的?自己绣一个去!”

“来不及了,再说要戴就戴最好看的,我自己做的拿不出手,他戴出去了让人笑话。”当着母亲的面椒兰也不怕寒碜,大大方方回答。

“他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将军,带多好看的出门都得被人笑话。”母亲和婆子们笑她幼稚得很。

椒兰也不在意,跟着一起笑作一团:“那就在家戴,或者压在袖子里面,反正外人也看不见。”

剩下的几条,是回门后这两天背着齐芳烈偷偷编的,有了第一条做参照,其他的几条也都做的有模有样的。为了早点起床,她睡前一直在心中演练,想象着怎么能在不惊动枕边人的情况下坐立翻身,怎么能在最轻最快的动作下缠绳子。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睡过头,结果天没亮就醒了,于是先在被窝里咕俅半天给自己戴了,接着朝枕边人下手。

“回门那天我看见母亲正在给哥哥家的孩子准备,于是我也讨要了许多丝绳。你看,我给你编的长出许多,戴起来就刚刚好!我跟你说——”椒兰在她怀里翻个身,边说边笑“婚前你送来的首饰我很喜欢,于是就也想送你点什么做回礼。当时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知道你在军队穿戴铠甲一定需要经常换洗项巾,于是就给你绣了一个。结果你猜怎么着?成亲那天摘下头盖一见就知道坏了,项巾裁短了哈哈哈哈。医药院那天我太过慌乱,什么都没看清楚。跟着你的路上又隔着太远,看不真亮。最后也只知道你身量高大,却没想到会大出许多,那项巾你要是戴了,恐怕要被勒死了哈哈哈哈。”

齐芳烈被逗笑了:“那项巾现在何处?”

“就在我那梳妆台的抽屉里,本来还想改一改,比量了一下放弃了,拼接之后戴起来该不舒服了,不如就给你当手帕用吧!”

“好,我正好也缺手帕。”齐芳烈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答道。

椒兰兴致很高,这就想去找来给他看看,于是立马翻身从他身上跨过去,下床朝梳妆台那边跑。在她跨上腰腹的一瞬齐芳烈有种冲动,他想伸手阻止她离开,但胳膊伸出去一半又改成扶腰的姿势,大手扣着腰背把她稳稳地托住,等她脚够到地面又移开。

没一会儿她又回来了,也不往里去,就干脆坐在床边,齐芳烈怕她掉下去,往床内挪了半个身位,她也跟着往里蹭了蹭,刚好整个人所缩进帐里。她向他展示那条项巾,说到上面蹩脚的针脚时露出羞涩的表情。还有一串塞了艾叶熏草的端午小挂件,被她顺手搁在了齐芳烈的胸口上。挂件很轻,很小,小粽子锐利的边角扎在心口,将橘红色的晨曦顺着皮肤灌入他的血脉和心脏。温暖的、明亮的、绚丽的、爱意满满的……都在他的体内膨胀、舒展、流动。

真好,他想。

一切都很好,可他不知道一切应不应该这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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