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盐引皇商众怒,两相斗隐隐待发

“父亲,父亲可在?”黄书骐慌慌张张,从外一路小跑进了书房,冲着门口的小厮火急火燎问道。

“老爷在……”还未听他说完,黄书骐已经推门闯了进去。

“我始终教育你行事沉稳,不可急躁。你看看自己没有规矩的样子,不成体统。”黄真曦正在屋里写大字,听见儿子的声音头也不抬,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您还有心情练字儿!有人告诉我马陀那个贩鱼的拿到了户部批发的盐引,此时可当真?”

“绝无可能。”黄真曦放下手中的狼毫,对马陀这个名字嗤之以鼻,“朝廷向来都是把盐引卖给咱们,再由咱们分售给其他商人。谁能得了这盐引得我点头首肯。这些年他确实没少使劲,几次三番寻机会来巴结,但我都没有应承。一个外省来的莽夫,靠着点小聪明赚了点安家的钱就敢在西南放肆。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黄真曦踱步到树石盆景的几案旁,端详一圈,用手指挑出一簇发黄了的苔藓,漫不经心地说道:“既是个贩鱼的,就该安分守己,好好编他的渔网。还当别人不知道,他的那些身家岂是买卖几条咸鱼能攒下来的?还不是靠着私售渔盐铤而走险才赚得利润。”

“他每向官府上报一千斤的渔盐,只用八百来储存海鲜,剩余都当作私盐偷偷卖掉。即便没有盐引这个许可凭据,他的盐也没少卖。就因为他,正经的盐商至少丢了半成的生意。如今竟然还敢打盐引的主意,简直痴人说梦!”

“咔嚓——”黄真曦瞅准一条影响美观的松枝,一刀剪掉。

“那就奇怪了。今日马陀生辰,他在沣顺楼请了三桌人。酒过三巡或许是喝多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户部申请到了新的盐引,下个月就能拿到。不光如此,咱们城南盐铺的斜对个有个他的旧铺子,原来是卖干货的,现在店里的东西都空了。我去打听过,说是明日起重新装潢,但没打听出来要怎么装。”

黄真曦这才对儿子的话认真了起来,那马陀再莽也不该拿盐引开玩笑。可是除了几个他熟悉的总商,朝廷已经十年没有额外出过盐引给其他人了。据他所知,马陀在盐运司和户部都没有关系,难不成这几年偷偷搭上了哪位大员?

他越想越蹊跷,有了猜测又拿不准,于是召唤管家,备车去盐运司走一趟。

是夜,黄府聚集了几位不请自来的盐商,想必都是听到传闻前来求证的。

车刚到家门口就被几个盐商簇拥起来,掀了车帘露出黄真曦凝重的脸。黄真曦下车后一言不发,气冲冲朝屋里走。

“打听到了,马陀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用五百石粮食换了盐引。”

“啊?”众人惊愕,“可是,这不应该啊!先帝在位时确曾有过以粮食换盐引的先例,但那是因为大旱粮食稀缺,边军和百姓都无米下锅才不得已而为之。当今圣上为了防止户部滥出盐引,民生安定后遂解除了这个制法,这如今怎么又回来了?”

“你们倒是说说看,诺大的西南,还有谁有这通天的本事,能从我们这里分一杯羹?”黄真曦恶狠狠地质问。

“秦大人是要拿马陀来敲打你我啊……”任老爷看着黄真曦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

众人心里有数,秦象是因为捐输的事情记恨上他们了。

五年前秦象来西南赴任,初来乍到就放了几把火,推行的政法直指皇商。拿盐政举例,作为总督他不光过问军政、财税和民生,就连不在他管理范围内的盐政也要插手。不光要求户部限制了盐引数额,还要求盐运使司拿出办法,逐步提升灶籍的管理制度。要知道,盐政本是盐政使司和巡盐御史的功课,偏偏被总督横插一杠,自然引来不满。那时他根基不稳,皇商们联合勾结的地方官员没少背后与他较劲:有拉拢不成暗中弹劾的,也有消极配合执行不力的。初时双方斗得虽凶,但也算有来有回,看不出输赢。但圣上不知被他灌了什么**汤,给钱给权不说,就连弹劾他的折子都石沉大海,给他使绊子的都丢了官,就连西南巡盐御史都被撤了职。斗了几年,皇商们落了下风,盐政官员也看清了形势:总督监理盐政也无非是圣上的一句话。再这么斗下去,恐怕盐运司这个衙门都能斗没了。至此才安分守己不敢造次。

于是也有了今日的局面:不触及根本,双方面上就维持和气。秦象要什么就尽量满足,满足不了也给个面子。

捐输的事情,是京里事先与他通过气的。他全凭户部主事的意思办事,不敢自作主张。他不知道秦象与户部主事有什么仇怨,但自打前不久来了一位铁头右侍郎,与秦象一唱一和,频频介入西南盐政的管理,他就明白朝廷里恐怕不能安生了。可他区区皇商,借着关系和背景才有了今日的财富和地位。若想延续家族荣光,如今也只能站住了队伍,硬着头皮跟秦象打擂台。

“父亲,那马陀岂不是要在咱们铺子对面开店?在这西南竟然还有人敢跟咱们对着干,我看他是活腻歪了!”黄书骐恨的牙痒痒。

“别急,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跟他没完。”黄真曦毕竟老谋深算,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书骐,你的人要盯紧了。他不是要开店吗?作为同行咱们理应登门祝贺一下。”

“对!新店开业就得热闹。我多带人,少了显不出咱们的热情。叔叔伯伯们,开业当天你们的人都调过来,咱们把他店给堵死,看他把盐卖给谁。”黄书骐有了兴致,他站在屋正中央,手指头逐一点拨,“咱们几十家店,每天换着人去搞他,我看他能挺多久!”

“切记,不可闹出人命。”黄真曦最后嘱咐。

另一边,总督府内,马陀将换盐引的银票叠得工工整整,双手呈给秦象。

“秦大人,我得盐引的事情,想必这两天就会传遍西南。那黄真曦容不下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与我为难。”

马陀毕竟跟黄真曦打过几年的交道,对方眼高于顶,一贯瞧不上他。

此番跟西南盐商对着干,他也是被赶驴上磨。不过就是个略有身价的鱼贩子,与巨贾们相比那是天壤之别。若真惹急了这些老爷们,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前些年他赚到一点钱,富裕了人也飘了。他以为今时不同往日,逐渐不屑于整日与渔夫和散商混迹,也学起那些雅商巨贾,举手投足都是排场和做派。他到处逢迎攀附,想尽办法跻身其中,结果到头来只落得一身奚落。

不过他这人想得开,既然挤不进去那就算了。搞不定官盐的生意,那就回水上继续做他的小霸王。

这些年,私贩渔盐赚的钱都让他用来扩大船队了。船多了捕得鱼也多了,鱼多了向官府报的渔盐就更多。钱来的太容易,他这几年又干起了海商,专门往来就近的国家倒腾货物,假以时日过得不见得比那些盐商差。

原以为日子就这么顺利地过下去,结果私售渔盐却出了岔子。这么多年了,衙门里该打点的都没少吃少拿,对他的生意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生面孔,把他的人全都端进大牢。他也没躲得掉,刚从海上回来就被绑了。

脑袋别裤腰上的买卖也不是第一天干,他一早就嘱咐过家人和亲信,一旦出了事儿切记要猛砸钱,能求的都求,能送的都送,切记不能小气。结果三天过去都没有消息,他吃不下睡不好,急得满嘴都是燎泡。

第四天依旧没人提审,不过有个亲信混了进来,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钱都送不出去啊!有门路的都不肯收,甚至不让我们进门。收了钱的都是些行脚的、看门的,没一个管用。”亲信在外头活动了三天,全都无功而返。

马陀听了靠着牢门脱力坐下,觉得这辈子怕是到头了。

祸兮福所倚,人生总是在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迎来转机,马陀没读过什么书,如果他读过老子,一定会感慨书里说的真他爷爷得对。

跟秦象合作,换得了自己一条命,还换得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盐引,他这下真是赚大发了。跟这些比起来,与几个盐商交恶又算得上什么!

“三天后你盐铺开张,场面不能冷清。你那个店铺不是正守着市口的空地么?你搭个戏台子,开业当天重金请了京里的戏班子给大家唱上一天助兴。记得放出话去,这班子里有京里的名角,就算是刘莫怜也赶不上他的一根脚趾头。”

“敢问秦大人,是哪位角儿呢,若是有人问起我要怎么打发?”马陀怕出了岔子,想问得细致些。

“这不重要,你就当卖个关子,到时候自然就明知道了。”秦象神秘兮兮地回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贵妃娘娘千千岁

岁岁平安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长河乱
连载中芬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