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李无忧晚上照例宿在淘沙馆。半夜,一抹绯色身影偷偷潜入,蹲在床边,直到床上的人发出声音,她才吃吃笑起来。

“还要看多久?”

“原来你没睡啊。”随着话音落下,南宫已经爬上了床铺,两腿盘坐着,月光映出她带着笑意的脸。

李无忧已经坐了起来,看到他仍旧穿着白日的衣服,南宫才知道他是在等她呢。“早知道我会来吗?”两人离得很近,南宫的声音不自觉降低了。

李无忧只是“嗯”了声,眼睛始终落在南宫脸上,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瞬间,南宫懂了他的意思,识趣地靠过去,动作熟稔地窝到他怀里。

“没想来打扰你的,路上累了吧,脸都糙了。”女人冰凉的手指在他下巴和侧脸上划拉,不带**,像是孩子的玩闹,带着依恋。

李无忧被她弄笑了,问:“那为什么还是来了?”

“总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说。对了,你没生气吧?”

“气了。”

“啊?真的?不要吧,不让你进门是不想你参与,不回羊皮纸也是不想你参与,总之,现在这些事有点危险,也和你没关系,我想你离远一点。”

“保护我?”

“也不能算吧。”南宫朝着门外的方向努努嘴,“小白脸是县尉,再危险也要参与;白无常又不会死,我就拉过来做帮手;玉楼门人是我的手下,义不容辞。可你呢?你算什么?”

“我算这个。”李无忧十分淡定地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玉质鱼符,道,“鱼符是皇帝亲赐,命我上任长乐,可行县令之权。”接着,他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银纹白底的小册子,手掌大小。“这是上任敕牒,你要是不信可以拿去给段青州确认。”

南宫摸摸鱼符,又扫了眼小册子,“你是想说,你不是无关人员,你现在和小白脸一样,也是长乐的官,所以我不能赶你走?”

“是,你不能赶我,也赶不走我。”

李无忧话音刚落,南宫便随手一抛,鱼符好似长了脚,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飞进了黑暗,寻不到了。作乱的手又打了个响指,小册子轰隆一声着了火,转眼间烧成了灰烬。

做完这一切,南宫一把拽过李无忧的前襟,挑衅地瞪着他,那样子让人想到呲着尖牙的小猫。

李无忧不准备浪费这个机会。在两人贴近的瞬间,他侧头靠过去,轻轻贴上了南宫的唇。他不想做正人君子,至少今晚不想。

嘴唇温热,环抱在腰间的手更加炽热,鼻息交错让人无故沉沦。再分开时,南宫觉得自己嘴唇发麻,脸红心跳。这种感觉太陌生,让她一时有些迷茫。

“你亲我?”狐狸眼染上了生理性眼泪,莹润动人。李无忧给她擦掉眼角滴落的泪痕,点点头。“南宫,我喜欢你,只关男女,不为其他,虽然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但我还是要说出来。我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更不想后悔。”

南宫见过许多人间的痴男怨女,比如月娘和书生,再比如李念如和邢解详。可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经历这些。她清晰地知道人妖殊途,所以从不会对人类男子有过分的情感。即便是对那个人,她自问也不曾产生诸如“依恋”“爱慕”的情感。

但是她也必须承认,李无忧是特殊的。

她会时常想念他,吃到好吃的也会想“下次给李无忧做吧”。遇到烦心的,她会想“要是李无忧在就好了”。还有很多的时刻,她想的都是“要和李无忧分享”“这个人太狡猾太讨厌了,要收拾收拾他”“不能再让他受伤了”……

不知不觉,她好像离不开这个人了。

可她真的能完全理解那个被人类称为“爱情”的玄幻东西吗?她对李无忧,真的是这种感情吗?

脑中纷乱。李无忧好似看出了她的烦恼,把人拉过去,两个人侧身躺下,紧紧相拥。“你不用想这些,只要别再把我推开就好,不然就真生气了。”

可能铃铛的构造确实不同。很快,南宫就把理不清的乱麻丢在了一边,乐呵呵地和李无忧说起了悄悄话。

“你看到我鞋子了吗?”南宫说着,居然一伸手从床边踏板上抓起一只鞋,差点怼到李无忧脸上。

“……嗯,很漂亮。”

李无忧耳边响起霜的话:“……云丝毛锦绣鞋,绣样由孔雀羽毛制成的丝线和蚕丝合二为一,搭配少量的金线制成……色彩柔润,尤其是在日光下,更是流光溢彩。”

“阿西说是你买的,你眼光不错嘛。”

李无忧把遇到飞霜,并询问对方鞋子的事情说了。南宫听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飞霜在鞋子的事情上对你很坦诚,在汪六的事情上就不太厚道了。”

李无忧微怔,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她了?”

“是啊,我刚从宣德回来的时候,长乐很太平,我就去查了查汪六的事,然后找到了那个疯癫的飞霜,她没疯,装的。

“那晚,飞霜也没有真的昏死,她不仅听到了,而且看到了。巧的是,她恰好看到过梁家老太太,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就顺着这条线查到了县令府。”

“她见过梁县令的母亲?”

“据说这位老太太常常代替县令布施,曾多次在城外开设粥铺。她那时候年纪小,无父无母,吃了上顿没下顿,跟个乞儿差不多,于是常常去城外粥铺要吃的,对老太太的脸记忆深刻。”

“那她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

“简单啊,她是汪六的姘头不假,可她十分厌恶汪六,而梁家老太太对她有恩无仇,她又同情老太太的遭遇,自然不愿意说。”

逻辑上说得通。李无忧又问:“那你是用什么办法劝服她的?”

南宫又露出那种狡猾却不讨人厌的笑:“我可没有工夫劝服谁,一点小手段罢了,不伤人。”

李无忧知道玉楼的规则,并不担心飞霜的安全。他立即想到了别的。“小手段能不能用到梁县令身上?他应该是整件事最关键的一环,如果能让他开口说话,咱们能省不少工夫。”

南宫摇摇头,把她在梁府见到的情形简略说了。“梁全现在的情况没比死人好多少,我那些小手段对一个活死人没用。”

李无忧消化着刚才听到的消息。南宫在梁府待的时间最长,对具体情况比段青州熟悉得多,因此讲述得更加详细。正因为详细,李无忧才觉得惊诧。

“我虽然在长乐的时间短,但也听说梁全是远近闻名的孝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人世如苦海,苦海翻起爱恨。南宫并不想过多介入人间事,她的目标只有一个:抓住魅,杀了魅。所以她无法回答李无忧的问题,对方也好似没有期待得到答案。

一时间,屋内陷入静谧。屋外的月光正好打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对了,李无忧,你的困扰搞清楚了吗?”

“没有。”

“那就不管了,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和你一起回京,帮你查,好不好?”

“好。”

“你偷偷扣留夜浮的事还没和我道歉呢,快说对不起。”

“……对不起,但是——”

“没有但是,我的小夜浮一定是被你逼的,才不是因为他懒。”

“……是,都是我的错。”

身前传来女子压抑的笑声。很快,她又说:“我记得你们人不是都爱说‘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话吗?咱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合适?”

李无忧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合适。”

“……真的?你亲我,也合适?”

“你不是人,不需要遵守人的规矩。”

“……你不是人吗?”

李无忧顿了顿才道:“……也可以不是。”

南宫咯咯笑着捏他手指,拌嘴似的说道:“李无忧,你不仅狡猾,现在还学会耍无赖了,是郑旭那厮把你带坏了吗?”

李无忧闷声笑笑,随意问道:“哪里狡猾?”

南宫哼了声:“那狗屁鱼符和小册子,你早就给小白脸看了吧?至少,司徒是知道的,对吧?不然以他的脾气,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叫你‘大人’?”

“楼主慧眼如炬。”段青州确实不知道鱼符的存在,但在门口时,他的确给司徒看过。

“所以你刚才拿出来给我看,不就是逗弄我,顺便让我撒撒火吗?所以我说你狡猾,有问题吗?”

李无忧在她后颈亲了亲,声音带着笑意:“没有问题,楼主说什么都是对的。夜深了,睡吧。”

美人在怀,李无忧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实际上,几乎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陷入了睡眠,甚至做了个柔软的梦。

梦里仍是熟悉的金山、悬崖。但和之前的噩梦不同,这一次,他怀抱着一个温暖的物体。所以即便在被抛落悬崖的时候,他的心仍是安定而满足的。

那一瞬间,他想,掉落就掉落吧,只要把这团柔软留给他,前面是地狱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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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伽罗三恕 /